朋友的媽媽要從台灣來看她,朋友問我:「要帶什麼東西嗎? 」「牛軋糖,鳳梨酥,還有一本龍應台的《目送》」我毫不客氣地要求。幾天前拿到書,時報出版,淡綠色的封面,豎版,繁體字,許多漂亮的插圖。原汁原味,喜歡得愛不釋手,竟然不捨得快快地讀。每天臨睡前,夜深人靜,一盞檯燈灑下靜謐的橘黃色柔光,安然情怡,靠在床頭,打開還有淡淡墨香的書,聽著沙沙的翻頁聲,細細地體味深邃小文。她的筆觸及到人心中最柔軟的那個角落,時而會心一笑,時而淚眼婆娑。一天的辛勞在清新的文字中撫平,真像乾渴的時辰喝到了一碗純美的心靈雞湯。
有的書讀過再也不想去碰,可有的書卻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溫。《目送》早就在網上看過,重新讀來還是那麼親切,溫暖,還有喜歡。那篇《目送》當然是這本厚厚散文集的首篇,第二篇是題目《雨兒》的短文。文章不過一千來字,她年邁的,患了老年痴呆症的母親像個老小孩,不但失憶,而且吐字不清,以至於把女兒說成「雨兒」。重複的對話,毫無修飾的描述,簡單的文字,雖是輕描淡寫,卻是字字牽挂,給人最深的感動。她把這份對母親的愛濃縮在平實無華卻深切柔軟的文字中。
讀這篇文我不斷的流淚,我想起自己的媽媽,想起每次與她的通話。三年前老媽在講台上忽然摔倒,大面積腦梗。經過搶救逃過了一劫,語言功能卻受到極大損傷,從此只能說簡單的句子。從前每次打電話都是和老媽天南海北,家長里短的聊個夠,最後幾分鐘留給老爸問候兩句。現在正好相反,拿起電話跟老爸詢問媽媽的身體,家裡的情況。等到媽媽拿起電話常常只是幾句話而已。
「媽,您好嗎?身體怎麼樣?」 「我好了。」
「家裡買月餅了嗎?」 「有,很多。」
「不可以吃太多哦,一天一小塊,月餅太甜,太多油。」 「知道了。」
「你要聽我爸的話,每天下樓走走,腿疼也要走。還有要多吃蔬菜,不可以只吃肉。」 「知道了。」
「等我春節回家給您做好吃的,好好等我。」 「好」
每次放下電話,我總是很感傷。心目中那個能幹,聰慧,知性女強人的媽媽無論如何與電話里這個蒼老,虛弱,反應遲鈍的老女人對不上號,僅僅三年時間,媽媽面目全非。小姑娘時,崇拜媽媽,覺得媽媽很棒;十幾歲時,厭煩媽媽,覺得她很過時;二十幾歲時,怨恨媽媽,覺得她不盡人情。到了我抱著女兒成為媽媽時,才開始理解媽媽。原來,她一直都在無私地愛著我,讓我在寵愛中長大。還記得上次回國,半夜裡媽媽走到我的床邊輕輕把被子為我掖好,生怕已為人母的女兒著涼。人到中年才真正體會到這份母愛和珍惜。不能常伴父母身邊,不能在他們需要的時候及時趕到,不能陪他們吃飯,談天,一起看電視,連跟他們拌嘴都成了奢侈。除了內疚,遺憾,還有深深的不舍和牽挂。
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節倍思親。歲月如流,時光漸遠,佳節之際,將無處安放的思念、祝福、問候寄託於明月,願父母健康,祝親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