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在女人誘惑下長大的
--回國散記七十九
陳九
回國遇到中學同學,免不了提起當年那些好玩兒的事。你追她她追你,下鄉割麥子時,誰誰誰趁機摸誰的手。大家笑紅了臉,把天角的雲彩都染紅了。現在想起來,我們這幫小男生還不是在女生的誘惑下長大的,就像亞當是在夏娃的誘惑下長大一樣。我們成熟晚,你們懂的我們不懂,天天看著你們女大十八變,嘩一下這兒起來了,嘩一下那兒起來了,看得我們昏昏悠悠,昏昏悠悠地長大了。
初三班裡有個姓武的女生,人高馬大,比我們高一頭,要啥有啥,不像一代人。我們不敢跟她說話,覺得自己太渺小。她跟老師關係好,老管我們,我們叫她二老師,二姐,還有叫二嬸兒的。你聽這意思就能感到發育上的差距。那天上著半截兒課,她突然起身往外跑,手裡攥一疊長形手紙。下課後我們幾個傻小子湊一起鄭重討論,為什麼她的手紙跟我們的不同?我們用方形草紙,她卻用長的,還是白色的,憑什麼?最後結論是,她能用咱也能用,對,現在咱就去買長的。售貨員順手拿出方的。不,我們要長的。長的,長的也是你用的!憑什麼我們不能用?回家問你媽去!售貨員們哈哈大笑,來個滿堂彩,把我們羞出來。
後來我們終於弄清為何不該用長的,也明白了長與方的差別有其深刻的結構原因。當然,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還研究出長與方的依存關係,徹底開啟了對男女認知的嶄新領域。從此再看女生感覺不同了,再看二嬸兒眼光也不同了。二嬸兒看我們的表情也不同了,再也不當眾亮出長形武器了。歷史地看,二嬸兒亮劍為的就是給你們傻小子上一課,沒收學費就不錯。
如果說二嬸兒的誘惑屬技術層面,王大鳳的誘惑則是情感的。這個王大鳳原先是個小柴火妞兒,沒覺出她是女的。跟她打球,挨挨碰碰毫無感覺。可一個暑假回來不對了,她嘩了,直線變曲線了,而且打扮也不同,頭髮又黑又長,原來的小辮子變成大辮子,還遮住耳朵。遮耳朵與不遮耳朵性質不同,遮耳朵叫雲鬢,不遮叫傻妞兒。《木蘭辭》里有: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說明雲鬢是情竇初開之象徵。外表的變化還不算,王大鳳的表情也變了,不跟我們說話,見我們頭一低臉一紅,眉目間一股那個勁兒,現在才知道叫柔情,蜜一般把我們哥兒幾個腌起來。我們開始吃不好睡不著,在路口兒等她劫她,為她打架開瓢兒見血,為她騎自行車跑遍四九城買編頭繩兒用的玻璃絲,有些男生為她到現在還誰不理誰,我們至今都不知道誰第一個吻了她,誰把她的長發盤起,誰為她做的嫁衣。
我們終於在誘惑下長大。就那幾年,王大鳳之流把我們的肩膀急寬了,個子急高了,胸肌腹肌急成青銅狀,鬍子和那個都冒出來,有的男生還是落腮鬍子,可好看了,一付堂堂樣。
雖然我們被誘惑了,可我們絲毫不怪她們。今天,當我們遠離誘惑,安全多了,卻也可憐得不禁聲聲輕嘆:夏娃老去,亞當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