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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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恕與善良

作者：方興未艾於 2013-1-2 10:18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流水日記|已有75評論

7，8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陰冷的清晨，我被兒子的尖叫聲驚醒，跑到客廳，只見兒子站在後門前，一臉的恐懼。透過玻璃門，我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壞：後院的水泥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幾條錦鯉魚，有的沒有頭，有的缺了尾巴。我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趕快把窗帘拉好，抱著兒子回到他的房間。那時候，後院正在維修小池塘，工人們把十幾條錦鯉魚撈出來放在一個專用的大大的長方形的容器里，水不算深，沒想到晚上浣熊偷襲，把魚一條條刁出來並沒有吃掉，而是東咬一口，西咬一下，留下滿目瘡痍。

後院常常有動物出沒，鹿媽媽帶著孩子找水，浣熊一家趁夜色出來尋食，還看過一條長長蛇到訪。據鄰居說，他還見過coyote和Mountain Lion。記得那天，我把一雙兒女安撫了好久，最後在院子里的幾棵果樹下埋葬了錦鯉魚，還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葬禮。那年的果樹異常繁茂，水果大豐收。我告訴孩子，因為你們善待它們，所以它們變成甜甜的果子來報答。從錦鯉魚事件后，兩個孩子對浣熊很排斥。

聖誕節早晨，一家人吃過很晚的早餐，我就完全沉浸在NBA的球賽中。只見女兒一趟趟開門往外跑，我不知何故，看完比賽，她跑來告訴我，有一隻浣熊baby 被困在排水道里。我不以為然地說：「浣熊的求生能力很強，它會找到出路的。」我家後院柵欄外，有一條大約一米多寬的排水道，平時乾乾的，下雨時就看見滾滾而下的雨水。女兒告訴我從清晨就聽到浣熊baby的哭聲，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小時了。我拗不過他們，只好跟他們出去看：長長的排水道里因為下雨有點潮濕，一隻貓大小的浣熊來來回回渡步，發出凄慘的聲音，聽得人心裡一揪，百般悲切。排水道有一米五左右高，上面還有一米多高的鐵柵欄。胖胖的小浣熊兩隻前腿攀著牆壁，試圖跳上柵欄，可是無數次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我們站在柵欄邊為它著急，卻無計可施。「把梯子放下去，它可以順著梯子爬到對面的灌木中」，女兒說。我們並無法確定把梯子扔下去，它可以立起來，也不知如何再把梯子拿上來。天近黃昏，我們要去一個Party,不得不離開。只見兒子從車庫走來，拿著一個大紙盒，裡面放著一個小毛毯和幾根熱狗香腸，「它可以睡在裡面，暖和一點。」兒子說。正在這時，女兒驚叫：「看，浣熊媽媽就在對面的灌木叢。」我們順著她的指點，看到灌木中很大的浣熊頭，怪不得小浣熊一直在這裡徘徊。「我們躲開吧，浣熊媽媽一定會救小baby，我們在場，它反而不敢出來。」我對孩子們說。

半個小時后，我們看到排水道里有一大一小的浣熊背影。又過了20分鐘，它們還在排水道里來回渡步，看來幫助小浣熊並不是一件容易事。眼看Party的時間到了，我們只好離開。坐在汽車上，女兒還是不放心，她在網上找到動物中心的電話，我對她說：「今天是聖誕節，一定沒有人接。」出乎意料，不但電話打通，還有真人服務。女兒描繪了浣熊的處境，工作人員告訴她天已經黑了，如果明天早晨它們還在就派人過來。從Party回到家已經11點多了，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冬雨，兩個孩子一下車就跑到後院看浣熊，因為太黑，無法看到。

半夜，女兒敲門走進我的房間，帶著哭腔對我說：「媽咪，小浣熊還在下面，我可以聽到它在哭。外面下著雨，我們怎麼救它？」看著黑暗裡哭泣的女兒，我起身牽著她的手回到她的房間，和她一起躺下：「不用擔心，因為它和媽媽在一起，並不孤獨。媽媽是無論如何不會放棄它的baby，浣熊媽媽一定會想辦法。」我把女兒擁在懷裡，安慰她：「天亮如果他們還在，我們就給動物中心打電話」。女兒很快就睡著了，我卻無論如何不能入睡。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偶爾能聽到浣熊的呻吟。

第二天清晨，孩子們一睜眼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我也尾隨他們來到柵欄旁。寬寬的排水道里只有雨水緩緩流過，不見了浣熊的蹤影。我們懸著的心也踏實了。兒女頓時笑逐顏開。

早餐桌上我問他們：「記不記得浣熊殺死我們家十幾條魚的事情？」「當然記得，我早就原諒它了，那隻浣熊並不知道它給我們帶來的傷害，只是動物本能而已。昨天排水道里的小浣熊那麼可憐，那麼無助，幸虧它有媽媽愛它。」女兒邊吃邊說。

「一隻腳踩扁了紫羅蘭，它卻把香留在那腳跟上，這就是寬恕。」第一次讀到如此雋永的詩句，我被深深地打動。原來寬恕的詮釋可以這樣的感人與詩意。這個世界也許充滿著醜惡，欺騙，無奈，但，當我們用一顆善良之心去感受這個世界，參與這個世界，影響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會多一份溫馨，添一絲美好，加一點感動。雨果說過：「善良是歷史中稀有的珍珠，善良的人優於偉大的人」。我的孩子可以不偉大，但我盼望他們永遠保有一顆善良的心。

新年伊始，寫下這篇隨筆，紀念這個聖誕節，也告誡自己：真誠地寬恕，發自內心的慈悲，風清雲淡，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