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過年（2）

                                                             臨時保姆

回家四天居然還沒有下樓。窗外的世界很精彩，拜年，鞭炮，廟會，飯局，這些於我，無關緊要。窗內的生活很瑣碎，奉茶，做飯，清洗，陪聊，一點一滴，對我，息息相關。

家中保姆回家過年，這臨時保姆捨我其誰？對付教條啰嗦老爸，固執難纏老媽不但需要極大的耐心還要有超人的智慧。好在小阿姨我一直都在修鍊，努力做到＂三從四得＂：老媽矯情，我服從；老爸抱怨，我聽從；父母較勁，我盲從。老媽走路，我跟得；老爸嘮叨，我聽得；廚房的事，我做得；外面的事，我辦得。

老人家睡眠少，老爸4點半就醒，聽廣播，看書，挨到6點半他準時出現在老媽房間＂該起床了＂說著燈就亮了。從小到大我最憎恨的就是我爹的這句話。小時候每天早晨都是老爸叫我，＂五分鐘＂這是我重複過無數次的三個字，然後轉個身繼續睡，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一直到上大學，第一年工作，每次在家住都會重複這一幕。記得那時上班要趕班車，老爸一次次叫，我一次次賴，老爸無計可施，手沾涼水灑在我臉上。大冬天的，一個激靈，完全醒了，再看錶，嚇一跳。＂怎麼這麼晚叫我？趕不上班車了。＂我怒氣沖沖，臉都顧不上洗，胡亂穿上衣服往外沖，老爸追到門口，塞給我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夾煎蛋。想想看，當時的我真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刁蠻女孩兒。

我不止一次的對老爸說：＂您無需要求老媽遵守這麼嚴格的作息時間，又不趕著開會，隨她去。＂＂那不行，她的生活必須規律，每天都要按部就班。＂老頭兒嚴肅而堅定地對我說，沒有半點商量餘地。我站在老媽床前，扶她起來，幫助她穿上衣服，跪在地板，給她穿襪子穿鞋，她自己是彎不下身的。站起來對她來說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睡了一晚上。我告訴過保姆盡量讓老媽做她能做到的事，不讓她過分依賴別人。於是我站在那裡看老媽一點一點挪到床沿，左手拄著拐杖，我伸出胳膊讓她的右手扶著，但決不給力，讓她自己站起來。然後她開始邁出艱難的第一步。我跟在她後面，不幫她，卻時刻保持著如果摔倒能馬上扶住她的距離。一步步蹭，一步步挪，那叫一個慢啊！蝸牛散步不過如此吧？第一站當然是解決人生頭等大事的廁所。扶她在馬桶上坐好，把疊好的衛生紙給她，老媽拿著紙一陣端詳，然後撕成兩半，示意我出去，我摳門的老媽啊！真指望您省下衛生紙給我換大房子呢！剩下的大事小事她自己可以應付，最後的程序還需我幫忙，扶她起身。

坐在客廳的矮桌前，我端來臉盆，牙刷，看著她動作緩慢地洗臉，刷牙，然後毫不馬虎的擦臉霜，依然是資生堂的大瓶裝。原來省下衛生紙的錢來買資生堂的護膚品，瞧瞧我這會算帳的偉大母親。打開電視，老媽開始聚精會神看北京早晨新聞，喝著第一杯溫水。我收拾好她的洗漱用具，替她疊被子，整理床，打開窗子透氣。窗外陰陰的，還沒有大亮，寒氣逼人。老爸正在樓下的花園散步晨練。

進廚房做早飯，最大的挑戰是讓老爸滿意。＂早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老爸的口頭禪聽得我耳朵長繭子。一隻鍋子煮上水，另一隻鍋子蒸雞蛋羹。麥片，香蕉，剁碎的各種堅果，還有一杯牛奶，不一會，麥片粥就熬好了，黏稠，濃香。涼拌萵筍絲，洋姜杏仁，還有蒸好的一片片白薯。餐桌上大盞小盤，真是熱鬧。7點45，準時開飯，老爸點點頭，這天的早餐算是勉強及格了。

啰里八嗦上千字才寫到早餐，再繼續寫全天流水賬，看官就要耽誤正事了。就此停筆吧。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父母一直扶持著，鼓勵著，包容著，寵愛著。如今的老爸老媽，不但身上有了老人的味道，而且越活越象有逆反傾向的老小孩兒，頑固，任性，一意孤行。然而，除了理解，體諒，關愛， 疼惜，我還能給他們什麼呢？生命不就是這樣一代代延續下去嗎？

寫於2月13日凌晨，北京家。依然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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