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恥近乎勇

知恥近乎勇

    「知恥近乎勇」見於《禮記·中庸》。文中提出：「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並引用孔子的話說：「勤奮好學近乎智，身體力行近乎仁，知道羞恥近乎勇。懂得這三點的人，就知道如何進行自身修養；進而就知道如何治理人民和治理天下及國家了。」

    「恥」被中國古人視為國之四維之一。什麼是「國之四維」呢？《管子·牧民》篇說：「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愈節，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故不逾節則上位安，不自進則民無巧詐，不蔽惡則行自全，不從枉則邪事不生。」簡單地說：禮是道德規範，義是行為準則，廉指廉明方正,恥為羞恥之心。如果人人能恪守道德規範，不生非分之念；並堅持自律修身，不盲從做壞事，社會就會穩定，國家也容易治理。否則就會出問題。所以《管子·牧民》篇指出，如果「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在四維之中，「恥」是最基本的。一個人如果不知羞恥，膽大妄為，還能夠恪守禮義，自律修身嗎？前幾年，台灣的紅衫軍發動街頭倒扁運動。群眾打出「禮儀廉」的標語，以諷刺阿扁「無恥」。最近，正當卸任的阿扁弊案纏身，蒙受牢獄之災時，南韓傳來前總統盧武鉉涉嫌親屬貪污而自殺身亡。中國大陸的深圳市市長許宗衡，也因涉嫌貪腐被雙規，自殺未遂。有網友們把南韓的盧武鉉和台灣的陳水扁比較，覺得盧武鉉算是「知恥近乎勇」了。而獄中阿扁反覆「禁食」的無賴行徑，愈加凸顯出他的鮮廉寡恥。我認為，「涉嫌」犯罪而自殺，並非中國傳統的「知恥近乎勇」之本義。下面我舉個例子來說明這個問題。

我上中學時，學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選自南朝宋劉義慶(403-444年)的《世說新語·自新》，原文如下：

周處年少時，凶強俠氣，為鄉里所患。又義興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額虎，並皆暴犯百姓。義興人謂為三橫，而處尤劇。或說處殺虎斬蛟，實冀三橫唯餘其一。處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十里，處與之俱。經三日三夜，鄉里皆謂已死，更相慶，竟殺蛟而出。聞里人相慶，始知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乃入吳(今江蘇蘇州)尋二陸(陸機、陸雲)，平原不在，正見清河【注】，具以情告，並云：『欲自修而年已蹉跎，恐將無及。』清河曰：『古人貴朝聞夕死，況君前途尚可。且人患志之不立，亦何憂令名不彰邪？』處遂改勵，終為忠臣孝子。

這個故事又見於《晉書·周處傳》。

周處(242-297)字子隱，是義興陽羨(今江蘇宜興)人。他父親周魴是三國時東吳的名將。周處在除掉鄉里的「三害」之後，能發憤圖強，最終才兼文武。在三國統一於西晉(280年)之後，周處曾擔任新平(治今陝西彬縣)太守。他能撫和戎狄，招撫叛羌，受到當地百姓的稱讚。他擔任廣漢(治今四川廣漢)太守時，郡府滯留許多未決的訟案，有的已長達三十年了。周處詳辨案件的枉直，很快把滯留的訟案都判決結案。後來周處升任御史中丞(相當於今天的監察部部長)。他對任何人都以法糾察彈劾，不管犯法者是否皇室的寵臣親戚。周處不僅政績卓然，還著有《默語》三十篇及《風土記》，並撰集《吳書》。西晉元康六年(296)，他以建威將軍率兵西征羌人，次年春戰死沙場。被追贈平西將軍。

正因為周處有羞恥之心並勇於改過，才會從一個禍害鄉里的公子哥兒，變成為民除害，造福桑梓的英雄。之後他又勤奮好學，並在仕途中身體力行，而成為身兼智仁勇的文治武略全才。「知恥近乎勇」，指的就是周處這樣的人啊。

    本文是我的《儒家四書格言》【樣稿】。《中庸》原文以及英譯略。

                                     ---李西興 2009-6-13於奧克蘭

【注】陸機(261年-303年)和陸雲(262～303年)兄弟，均是西晉文學家，書法家，時合稱「二陸」。他們的祖父陸遜為三國名將，曾任東吳丞相；父陸抗曾任東吳大司馬，領兵與曹魏大將羊祜長期對抗。陸機曾任平原內史，故號「平原」。陸雲曾任清河內史，世稱「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