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給一個同學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他竟然一本正經起來了,聽不見了以前的嘻嘻哈哈,我猜想這小子是不是官做大了?在網上一搜,果然不出所料,關於他視察工作、作報告的消息和照片竟有好幾頁,看來這小子尾巴已經夾起來了,人就是這樣,官做得越大越無趣,至少沒有了正常人的樂趣。記得去年夏天我回國一塊喝酒的時候,因為他來晚了,我還是像以前那樣損他,結果其他人都替他打圓場,就連喝酒的時候也客氣起來了,看來同學里也分官大官小,想想也真夠無聊的。
我一時興起 緊接著又在網上搜了搜其他還在官場上混的熟人,這一搜不要緊,發現了許多問題,在我出國十年不到的時間裡,曾經前途無量的人銷聲匿跡了;曾經默默無聞的人卻發達起來,有的同學已經在一個位置上做了十多年了,曾經少年得志,如今已是人到中年;而曾經是我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因為貪污已在監獄里呆了五年了… ...
人生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但有些東西卻是命中注定的。我和這個同事在一起工作了三年。至今仍然零零碎碎地記得一些事。我剛和他一起工作的時候,有的同事就悄悄地告訴我:同他一起工作的人都與他處得不太愉快。也許那時他已心不在此,另外我也是一個心粗感覺又遲鈍的人,所以我們之間也沒有發生什麼衝突和矛盾。我雖沒感覺到他有多麼難相處,但有幾次他給我的印象不太好:一次是有一件事明明是我做的,他從頭至尾都沒有幫過任何忙,但後來年終總結的時候,他卻讓另一個人去跟領導說這件事是他做的。後來這個人就把這件事跟我說了,我覺得可笑,但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也懶得去跟他計較;另一件事就是,在上面組織部門要來考察的前一天,他很正式地跟我談了一次話,他讓我跟考察的人這樣說:我做中層已經好幾年了,很有工作能力,很有水平,希望組織上能重用。。。最後他說,我提拔了,我現在這個位置就可以由你來做。他的這些話讓當時沒有什麼經驗的我聽得目瞪口呆。現在我已不記得組織考察的時候我都說了什麼了。他雖然與另外幾個幹部關係處得不好,但書記卻挺賞識他的,據他自己說,他有事沒事喜歡到書記辦公室坐坐。他入黨的時候,因為組織部門考察時群眾評價不高,沒有按期轉為正式黨員,為此書記很生氣,書記說上級黨組織不尊重基層黨組織的意見,為此專門開會統一了認識。在這個過程中,我的這個同事經常主動找那些給他提意見的人聊天,又過了一段時間,組織部門重新考察,他才通過。後來他被派出去掛職半年,這期間他竟然拿著洗照片和賣掛歷的單據在我們不多的辦公經費里報銷,管帳的小姑娘告訴我:「他自己簽上名就直接報銷了。」那時他仍然是我們部門的負責人。
正是由於這些芝麻小事,我們一起工作了三年,卻沒有變成朋友。後來他想辦法留在了掛職的單位。他走後我們基本上沒聯繫過。大概又過了幾年,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他的電話,他問我一個領導的家庭地址,我哪裡知道?莫名其妙過了一些日子以後才知道這個領導成了我這個前同事的頂頭上司了。
後來,聽說他春風得意、今非昔比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實權派,風光一時。求他辦事的人很多,而且還不一定請得到他。有人甚至問我跟他有沒有交情、能不能請得到他,我如實相告:我跟他從來沒有聯繫過… ...。
再後來我就出國了,再後來我聽說他被逮起來了,再後來又聽說,他太太收的購物卡是用秤稱的。我回國熟悉的人之間說了他許多許多的事:他替人辦事就一定要回報,如果你不及時給他「回報」,他會親自或者派人到你門上去取。當時求他辦事的人都千方百計地和他拉關係,剛開始時,求他辦事的人很容易就能請到他,但後來請他出來吃飯他就很小心,要反覆問明白為什麼,都有誰參加,他才赴宴。他被逮起來以後,擔心被判死刑,過於緊張害怕,為了爭取寬大處理,把所有的受賄的事情都招供出來,有時半夜三更就要求交待問題。他在那個有職有權的位置上只坐了兩年,貪污受賄幾百萬。他下台後,又有一個我認識的人坐上了那個位置,結果不到四個月就辭職不幹了,她說,那些送禮的人一隻手拿著錢,另一隻手拿著槍,如果你不把錢收下,他們就會找人找你的麻煩。這個人說:受不了那個刺激。
人生說短不短 ,說長不長:如果讓你在監獄里呆上20年,那種度日如年的感覺一定會讓你覺得人生太長。可把自己送進監獄的風光無限的那兩年在人的一生中其實很短。
就像英雄的朋友不是英雄一樣,貪官的同事也不就是貪官。我們每一個花自己辛苦掙來的錢的人,日子過得平常實在,心裡踏實坦然,吃得香睡得著,這份寧靜是那些被抓起來的和還沒被抓起來的貪官們永遠也享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