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我也返校了,一下火車,看到他遠遠地向我招手,回去的路上,他說:「明天到我家吃飯吧,去見見我的父母。」我竟然又答應了,我當時有多麼傻啊,隨隨便便就同意了—這麼大的事。宿舍里的另一個同學也回來了。因為都剛從家裡回來,手裡有些錢,所以我們倆跑去逛街了,我給自己買了一件對我來說很貴的外套,晚上他來接我時,我就穿著這件外套跟著他去了他家了。
他家的房子不太寬敞但很乾凈,他的家人對我的態度不冷也不熱,感覺也沒有什麼話好說,而且我被他姐姐盯著看的有點不舒服。其他的不記得了。吃完飯後不一會兒他就把我送回學校了。
幾天以後,他就要回上海了。在火車站,他爸爸、媽媽、姐姐也到車站送他,我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他跟別人道別,他走到我身邊反覆告訴我:我走了以後,你要經常給我寫信,你要經常到我家玩。我嘴上答應著,心裡卻打怵。看著火車遠去的地方,心裡悵然若失,在火車站與他的家人匆匆道別以後,我就一個人在海邊溜達 ,好像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又說不出是什麼。就這麼想著溜達著從火車站一直走回了學校。
回到宿舍后感覺有好多話要說似的,我寫了一封信給他:無非就是讓他不要耽誤學習,準備考研究生什麼的。信發出去以後就一天一天等他的來信,我以為他也會立即給我寫信,所以從第七天開始,我天天到送信的同學的宿舍里去查信,一直等了快兩個星期才收到他的信。他的信不長,信上說,他很想念我之類的話,讓我經常給他寫信等等。我後來才知道他收到我的信后,不知該怎麼寫「情書」,竟然問了一個從高中就談戀愛的好哥們兒以後,經過點撥,才費了好大勁才寫了這第一封情書。
然後就是書來信往,我一本正經地談起戀愛來了以後,變得稀奇古怪,神經兮兮的,整天惦記他,這讓我舍友和同學都非常不習慣,我最好的女友對此更是無比地憤恨 ,因為在所有人眼裡,我一直是個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同班一個男同學曾暗示過要跟我做「朋友」,叫我教他跳舞,我竟渾然不覺,始終跟人家稱兄道弟的。這次卻假斯文起來了,同宿舍的同學於是經常拿我開涮。
那時候,我看了太多的瓊瑤的小說和汪國真的詩,於是自己也變得「文學」起來,沒事就經常無病呻吟地拽幾句話寫在書籤上或者照片上或者明信片上寄給他。有一天早上別的同學都去上課了,我最後一個剛要出門,忽然有人敲門,我一開門,站在我的面前的竟然是石頭,我大吃一驚:「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他一臉的疲憊,眼裡布滿血絲,說:「我是從火車站直接來的。」
我疑惑地問:「你為什麼突然回來了?」
他說:「因為收到了你寫的詩,放心不下你,所以就回來看看你。昨天那趟火車上的座位已經賣光,所以只好一路站著回來的。」
「天哪,在火車上站了一天一夜24個小時?!」我的頭都有點發漲,我寫了什麼讓他不放心的話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我趕緊放他進來,因為我急著要去上課一時找不什麼書給他讀,所以就把我正寫的日記從枕頭地下拿出來放在他手裡,那上面記錄著一個正在初戀的姑娘的兩個月以來的純真的感情。我急急忙忙地跑去上課,神不守舍地上了一上午課,不到下課時間,我就偷偷從教室里溜出來,回到宿舍,我們倆出了校園到海邊玩去了。
我們的學校離海邊很近,當時還不到旅遊季節,所以人並不多。春天的海邊仍有一些涼意,我們在一塊礁石上坐了很久,看著海水一點點漲起來了,我們只好往回走,回來的時候,漲上來的海水把來時的路淹了一大塊,人必須要大步邁才能跨過去,他先一步跨過去,然後回過頭想伸手接住我的手,我一愣,朝著另一個地方用力一跳跳過去了--- 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他不好意思地把手縮回去。我們就那麼繼續並排著走著,我的手一直揣在口袋裡,一直走到晚上。
晚上他送我回宿舍的時候,我的舍友們瘋了似的鬧騰,拿他開玩笑,搞得他滿頭大汗。他學的是理科,班裡只有四個女生---個個像驕傲的公主,估計在班裡都沒有女生正眼看過他。而我們文科專業的女大學生多,經常欺負男生,以前都是我折騰別人的男朋友,這次終於給了別人報復我的機會。石頭好不容易逃出我們宿舍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這些女孩怎麼這麼瘋?」我知道這都是因為我平時惹禍太多,後悔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