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華人應該遠離「華人圈子」嗎？

         來美國已經十年有餘了，我做過兩份工作:一份是所有的人都是中國人，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工作了一段時間以後，不但我們變成了好朋友，而且我們的孩子和家人也變成了朋友。另一份工作是所有的人裡面只有我一個中國人，同事之間彼此客客氣氣，除了：「Hello!」「How are you?」基本上沒有更多更深的交流，一是因為大家都忙，上班時間基本上不聊天。二是我也不想把我的事情告訴別人，而我也從不打聽別人的隱私。這裡面既有語言的問題也有文化的問題。記得在一次單位組織的Party上，我周圍都是美國人，人家天文地理聊得很熱烈，我雖然心裡很羨慕，但卻只有站在一旁聽的份，要讓咱聊，咱還真插不上話。一位女同事走過來跟我聊天，我們聊了很多孩子的事情，她的女兒跟我的女兒一樣大。我把我的老公介紹給她的時候，我無意之間，問了一句「你丈夫來了嗎？哪個是你的丈夫？」 那個女同事多少有點尷尬地說：「我沒有丈夫，我單身。」人家說完了，我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經常聽到一些關於華人要融入主流社會的說法，有的華人堅持認為：人在國外就一定要融入主流社會！而融於主流社會的辦法就是「見了老中堅持講英文」，「離開華人社區就再也不會有華人圈子的麻煩了」。甚至認為「要想在國外過得舒服，就必須離開華人社會。」有的人還這樣勸別人：「下次再找工作，別再找中國人聚堆的地方，中國人在一起就是麻煩多，就是免不了勾心鬥角。」這不是自己貶低自己嗎？難道我們華人真的就那麼差勁嗎？說句心裡話，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種明明會說中文，明明英文不怎麼樣卻在華人堆里堅決講英文的同胞。

       是不是融入主流社會就一定要脫離華人圈子，或者說，是不是只有遠離了華人圈子才算是真正地融入了主流社會？是不是講得一口流利的英文就代表你已經融入主流社會了呢？

         這個周末我去聽了一個針對亞洲學生的講座，主講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生在美國、長在美國的華裔。在當時的情況下，他父母一心想把他培養成一個真正的美國人，所以他從小就不覺得自己是華人，他不說中文，沒有一個中國朋友，他不彈鋼琴，不拉小提琴，他玩爵士樂，打籃球，與金髮碧眼的白人女孩約會，他很少請他的美國朋友去他家吃飯，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家冰箱里的雞爪子、豬頭肉和豬蹄子這些只有華人才吃的東西... ... 在他心裡，他覺得他除了長得象中國人，其他的90%都是美國人。大學畢業以後，他在寄宿學校當英語老師，他非常努力地工作，後來一直當到校長，但當了校長兩年以後就被迫辭職了。因為董事會的人不相信他有能力管好學校。他說辭退他的原因基本上是因為他的華人身份。後來他又到了另一個學校當英語老師，學校讓他負責學校的亞洲學生協會，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他問別人，你們覺得我百分之幾象是中國人？別人非常乾脆地告訴他：「100%。」他震驚得一塌糊塗，他覺得他是一個真正的美國人，但在別人的眼裡，他仍然是一個中國人。他跟一個華裔女孩結了婚，有了兩個兒子。現在他致力於做一些有助於亞裔學生的心理健康輔導的事情，他告訴亞裔的學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並為自己的亞裔身份而驕傲。會後我問了他一個問題：「現在你願意你的兒子同中國孩子做朋友嗎？」他說：「絕對的，現在我兒子的好朋友里既有美國人也有好幾個中國人。我很支持他們跟中國人家的孩子做朋友。」 

         我剛來美國的時候，在美國的一個社區大學教中文，我的幾個學生特別喜歡吃餃子，所以過春節的時候，我除了請幾家中國朋友，也叫上我的美國學生和我的美國鄰居一起到我家包餃子，打麻將。 有美國人在一起開party，我的中國朋友們就覺得很彆扭，因為在party 上大家誰都不想說英文，儘管在單位里他們的英文都很地道，但我們一起開玩笑，看春節晚會，打牌什麼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妙語連珠，這個時候說中文就特別痛快，所以誰也沒有心思去應酬老外。而那些美國雖然基本上還都會說點中文，但在這個時候他們卻既聽不懂，也看不懂，因此弄得大家都彆扭。有了那麼兩年以後，再過春節的時候，我們家就不再請美國人了，什麼時候他們想吃餃子了，我就請他們來我家包餃子吃。每年快到春節的時候，我的鄰居總是對我說：「我很想再去你家過中國新年。」我只有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的時候才請他們一家來過春節，但他們基本上也是吃完飯玩一會兒就走了，因為大多數時候他們跟我們的中國朋友玩不到一塊兒，而他們的孩子跟我們的孩子在一起玩的很開心。

        所以，我不懂也不care什麼叫融於美國文化，我就知道中國人有中國人的文化，你看看周圍的教會就知道了：在我們鎮上有印度人的教會，韓國人的教會，中國人的教會，希臘人的教會等等，不同族裔的教會有不同族裔的風格，不同族裔的人去不同的教會。人作為群居動物，同與自己差不多的人聚在一起，是人的心理需要。我們鎮上的中文學校里，有許多從中國領養孩子的美國爸爸媽媽，每到周末，他們就帶著自己的孩子跑到中文學校學中文，有的父母還跟著學中文。按照有的人的理論，他們應該遠離中國人的圈子才對。

         從小吃著中國飯，說著中國話，長著一幅中國人的臉，卻非要離開中國人的圈子，鑽到別的圈子裡去，實在是沒有那個必要，至於說華人圈子裡的是非多不多，完全在於個人的理解，是非哪裡都有，如果你覺得這個圈子不好，可以換一個圈子，如果換了一個圈子你還覺得不好，你就再換一個圈子，如果還是不好，那說明你是一個是非多的人，不管你到哪裡都會有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