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實：在中國旅遊，我是怎樣被導遊導購的

     出了茶室，轉了二個彎，走路不到五分鐘，我們就看到了一幢飛檐翹梁的建築物。小朱說，這就是寺廟辦的禮品店。她故意把寺廟這兩個字講的很響，意思不言而喻。寺廟是佛的居所，是神聖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任何欺騙的。那麼寺廟辦的店是否就是寺廟呢？此刻為著明天的開光準備，誰還會去想這樣倒人胃口的問題呢？小朱一路講佛，儼然是個佛家子弟，她是在為佛做事，誰還會，還能，還敢對她有疑心呢？眾人卸下了所有警惕和謹慎，意識里赤裸裸地只剩下「購物」兩字。為這百年難遇的高僧開光，大家有點再所不惜。心中揣著一堆幸運夢，我們走進了這家門楣上寫著「憚緣」字樣的禮品店。

     可是，這不是一般普通的禮品店。它沒有琳琅滿目的標有樂山大佛字樣的本地特產，也沒有五顏六色的產自於中國或東南亞一帶的杯子扇子鑰匙圈之類。它的所有陣列的貨品都只帶有一個「玉」字：玉石、玉雕、玉佩，玉簪，玉墜。嚴格的說這是一家玉器店。店內地上鋪著粉紅實木地板，牆上垂下黃色寺廟帷幕。燈光柔和，氣氛恬靜。如果不放著這些亮閃閃的櫃檯，而是放上菩薩，這裡仍可以充作寺廟。想到小朱說過，這是寺廟辦的禮品店，它看起來象。所有貨品的價格都躲了起來。但一問售貨員，起價都在500元錢以上。在這樣的購物環境里，能討價還價嗎？小朱說過，不能。團員們掂著錢袋，看著櫃台里擺著的一件件玉器，下不了手，可能是錢包里銀彈不夠，可能是價格貴得離譜，也可能玉不一定是他們的所愛。小錢，這裡沒有小錢好使。禮品店，這裡沒有禮品可賣。

     這時的小朱和小卓變成了店裡的導購，不厭其煩地介紹這個那個，還時不時提醒團友說，錢賺得回來，平安可不容易買回。湝台詞就是，幸運之神就在你面前，看你舍不捨得化錢。明天峨眉山的開光可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於是，有的團員開始打開皮夾數錢。

     說著說著，小朱走到了我附近。我不習慣任何浮華的服飾，手上腳上也不習慣帶任何不相干的器物。我就是這麼個實實在在的人物，憑我的穿著，一般人猜不透我的身份和底細。因此小朱是在招呼完大多數遊客后才來到我身邊的。今天我的確被小朱講得心動了。峨眉山，是我小時候就記掛著的中國名山。誰誰就是從峨眉山上走下來摘桃子的。我忘記這是在哪本書里讀到過的經典故事。游峨眉山買個紀念品回去也完全應該，儘管面前的紀念品價格不扉。我估摸著袋裡還有3000元錢可以用。我想給太太，兒子和自己各買一個玉墜。明天有機會給開個光也未嘗不可。我選中的價位每個在900元錢左右的。我請小朱當參謀。她看了我一眼，估摸了我一下，可能看出了一點端倪。她馬上說，900元錢的玉墜，玉質太粗太暗太次了，象你這樣大福大貴賣相的人佩這樣的玉頸，真掉了身價。她要售貨員拿來一個二千元錢的玉墜說，你看，這玉多細膩多滑潤。買三個也不過六千元錢。六千元錢就能買來全家的平安，大哥，你絕對不虧。大哥這個稱呼，我聽著舒服。我不喜歡人家叫我叔和伯之類的。一聲大哥把我叫年輕了，我樂意聽。我看著小朱，臉上一片真心，講的話也彷彿是肺腑之言。但是實在囊中羞澀，我只能買900元，至多不能超過1000元錢一個的。

     小朱看我面有難色，便給我出主意說，大哥你少現金，你可以用支付寶軟體，我可以給你換現。或者你還可以用信用卡。我這才向她坦白，我是美籍華人，我的銀行在美國，不能用支付寶換現，但是我有美國的信用卡，可能這信用卡在這裡也不能用。小朱一聽說我有信用卡，馬上興奮地說，可用可用，前幾天還有客人用了日本的卡。我乖乖地掏出我的AmericanExpress銀卡給她。小朱接過卡，一邊自作主張要售貨員給我挑三塊2000元錢一塊的玉墜，一邊樂孜孜地拿著我的卡去收銀台查詢。她甚至忘了問我，決定要了還是不要，選中了還是沒有選中。長期以來我對錢不是特別有概念的。我的工資直接划進銀行，太太取錢購物，有時我的手一個星期都沾不上錢的邊邊。偶然一次碰到錢了，從來不問付多付少。賣家只要講個數字我就付。更何況現在，這裡是寺廟辦的禮品店，我是滿腔的信服，一定照款全付。可是，小朱很快地回轉來，上嘴唇本來就翹，這下子好象有點翹得比鼻子還高。我以為誰欠了她的錢沒有還。沒等我開口送出幾句安慰的話，她先說，大哥，你這個卡，這家店不能用。大哥你想想還可以用其他什麼方法付錢嗎。

     小朱掂量著我已經選定的三塊玉墜說，大哥你眼力真好，這幾塊玉墜在正規的玉器店賣，最起碼5000元錢一塊，你買三塊就便宜了9000元。你運氣好，撿到便宜了。這時，我被她講得好象自己真賺到9000元錢似的。但是這9000元錢是要我先付了6000元錢以後才能賺到呀。怎麼辦呢？我袋裡現在只有3000元錢。小朱兩眼牢牢盯著我抓住我，彷彿稍不留神我就會消失似的。

     我在心裡搜括著湊錢的主意。我想打電話給舊金山家裡讓他們由銀行電匯，但現在，舊金山時間已是午夜時分，我不忍心為買幾塊玉墜就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我打電話給上海妹妹，但電話沒人接。一個圈子轉下來，錢還是沒有著落。我看著一直站在邊上的小朱，擠眉弄眼，撅嘴聳鼻。她臉上的表情象乘過山車那樣從歡喜，到興奮，到失落，到最後失態。這時，我的潛意識從心中升起，我買東西，管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要這樣緊張兮兮的呢？這時，我的第六神經走進了我的意識，它停止了我打電話給朋友的舉動，收回了我買2000元錢一塊玉墜的念頭，打消了去賺那個9000元錢的衝動。儘管不安象蟲子在我身上爬，為了明天有東西給峨眉山的高僧開光，我還是傾我所有地付了2850元錢，買了三塊玉墜。有時很奇怪，由第六神經作出的判斷，事後看來往往是正確的。現在，我的第六神經想告訴我什麼呢？在去旅館住宿的路上，我頭腦被一陣痙攣鉗住了。

 我就是在這裡買了三塊玉墜的。

導遊小朱說這家店請來尼姑當售貨員。她們象尼姑嗎？

買這塊玉墜化了915元人民幣。我一共買了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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