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昆德拉在《笑忘錄》中寫過這樣一段話:「寫作癖在政客、計程車司機、產婦、情婦、殺人犯、小偷、妓女、警察局長、醫生、以及病人中的不可避免的泛濫,在我看來,無非表明著每個人毫無例外都具有作家的潛質,乃至整個人類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到大街上,大聲叫喊:我們都是作家!」
《笑忘錄》寫於70年代末,我還沒有機會拜讀,但這段話從幾年前第一次看到就非常喜歡。我深深地為米蘭昆德拉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力所折服,同時我更為他的先知性的預見所感嘆。因為幾十年後突然出現了網際網路,突然有了博客這類平台。正如他所預言的,一覺醒來大家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走到大街上,大聲叫喊:我們都是作家。
那麼為什麼大家都有寫作癖呢?米蘭昆德拉的解釋是「這是因為,每個人都無法忍受自己遲早會消亡,消亡到一個冷漠的世界里,默默無聞,無聲無臭。因此,只要還來得及,他就要把自己變成詞語組成的他自己的世界。」
記得前幾天一位村民的博客中寫道:當她坐在北美一家公園椅子上看到刻有一個已逝去的人名時,她決定在她去世時捐一把長椅,在上面刻上她的名字並且她的博客網頁。她甚至想像著將來有一天,會有什麼人因著這把椅子打開她的博客網頁,看到她生前的博文,然後從中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過她這樣的一位女士。如能夠這樣的被紀念,她會很知足。看了她的那篇博文我當時也不盡感慨:這真是像米蘭昆德拉所說的,只要還來得及,人們都是想把自己變成詞語組成的他自己的世界。
我本人開始寫博客大概還不到三個月吧。以前看到周圍很多朋友都開博,我總是想:估計再過幾十年,等我退休后,孩子們也長大了,我也要開博,把我的一些經歷寫下來。可不經意間自己在貝殼村潛水一年多后,竟然也開始寫。二十多年沒怎麼寫中文的人,居然開始寫連載,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看來寫作癖也在我的身上泛濫。因為平時忙只能周末寫,而LD竟然沒有反對我花時間在博客上.她還鼓勵我多寫。問其原因,她說將來孩子們長大后,看了你寫的或許能增加一份了解。以後死去,也有個紀念。
米蘭昆德拉的這個解釋是非常美妙的。然而我不禁在想:難道人們寫只是為了將來我們會離開這個世界?難道只是為了將來別人懷念我們嗎?
我記得有一位作家曾說:我寫故我在。我也贊同這個觀點。我們不僅是為了將來而寫,我們也是為我們的現在和過去而寫;我們不僅是為了別人而寫,更重要的是我們為我們自己而寫。
這也是我寫《日本女人VS中國女人》最深的感受。我離開日本已經十幾年了,我再也沒有再踏上那片土地。但當我對著電腦屏幕,追憶那些已經很遙遠的故事的時候,一二十年前的情景竟然歷歷在目。那些曾經為之痛苦的經歷,回想起來,竟是如此美好。我也情不自禁地懷念,懷念那些溫柔賢淑,善解人意的日本女人。更為重要的是,我彷彿通過寫作,和我的過去進行和解。
寫作實在是一個美好的體驗,我們都是作家。讓我們都敲起鍵盤,為我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譜寫屬於我們每個人自己的美好篇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