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來和公公打電話,把情況說了一下。公公欣然答應。
於是,我帶著山蘭,走出了職業介紹所。
路上,山蘭說她得去和一位同鄉姐妹打聲招呼。於是我們繞道到了三圍地帶。
我又一次站在了海灣的橋上,看著遠處的三個小島,心想: 福安鎮,真是有福氣呢。這麼多的人來到這裡,但是福安人大概, 永遠都不會離開這塊風水寶地的。
山蘭到公公家的頭幾個星期里,我不僅每個周末都照樣回公公家,中間還請了兩天假回去看看。
我發現山蘭非常能幹。
先是飯菜征服了公公。
公公以前吃慣了婆婆做的菜,婆婆走了以後他沒誇過別的飯菜好。
山蘭不是本地人,做出來的菜卻頗有本地菜的風味。我問她是怎麼學的本地菜。她說跟朋友去吃了幾次飯館,大概就明白了;江西菜和這邊的菜也沒有太大差別。
三杯雞是她的家鄉菜,
自然沒得說。不過她還跟一個北方來的夥伴學做一手好醉雞,公公最喜歡這道菜;沉悶了好久的酒興,在那醉雞面前可是全提了起來。
「山蘭開餐館都可以了呢!」
我誇獎道。
「有機會正想試試。」 山蘭回答。
「開餐館有什麼好! 又辛苦又不穩定。」 旁邊的公公不以為然地說。
我看出公公有些不樂意,趕緊附和:
「是啊,這鎮上的餐館開多了,沒幾家能站得住腳的,人的嘴巴刁著呢!」
公公書架上的書被重新整理,煥然一新。
陽台上增添了好幾盆花卉。
公公的臉上開始泛出了紅光。
我心裡真是滿高興,也滿感激的。高興我們運氣好找到了一個好管家。
中秋節過後沒多久,有一天,我回公公家。一進門,就見廳里坐著個陌生的男人。姚山蘭就坐在他旁邊。
那男人看上去有些猥瑣。見我來了,招呼都沒打,拿起身邊的皮包就站起來走了。
「他是……」
「他就是我以前的丈夫。」山蘭說。
「他也在這邊?」我有些驚訝。
「他跟人在這邊打工。那家廠虧本了,他就跟我這兒要錢來。」
真沒想到山蘭還要給錢給前夫,有別的女人的前夫!
「沒辦法,我兒子在那邊需要錢花。」山蘭說。
後來聊起來才知道,原來山蘭的前夫一直也沒有個正式的工作做。一個工作做不了幾個月就干不下去。平時家裡許多開支包括他自己的抽煙錢還要靠山蘭出去打工一點點掙。
離婚是山蘭提出來的。結果法院把房子孩子一併都判給了男方。山蘭告訴我她爭孩子爭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前夫的親戚有法院方面的人脈,她爭不過他們。
「有一回兒子給我打電話,說媽媽媽媽怎麼辦,家裡沒電了。原來他爸連電費都沒交。我失去了房子和兒子,還要每月給那房子交電費。不交,兒子書都讀不好。
自打那時候起,我就知道這世上的事能不公到什麼份上。」山蘭說著,眼眶有些發紅。
「有一回,」她繼續說著,「我就站在那山上,差點就往下跳。你知道那山上都有什麼故事嗎?」
「什麼故事?」
「我媽十八歲時,鄉里鬧災荒。我媽就和她的表姐兩人翻過了那兩座山頭,到了坳里。在坳里我媽碰上了我爸;我表姨碰上了我表姨夫。就這麼安頓了下來。」
我聽著,想象著。
我想著那個年代。那個年代的山和水,男人和女人; 那個年代人的命運
......
「這麼巧啊!」我只發出這一句感嘆。
「嗯。想起了那故事,我就忍住沒往下跳。我想,我離開坳里往南去,說不定也能碰上
……」 說到這裡她止住了。
我後來才知道,
山蘭的媽媽和阿姨翻越的那改變命運的山脈,就是井岡山也在其中的羅霄山脈。
幸虧她沒往下跳。我心裡感動,帶她上了街。我給她買了件外套。
她看著我,眼睛里透露出一點猶豫。「你還是給自己買吧。」
她說。
「我有,你不要客氣。這裡中秋過後會一天天涼起來。你上街買菜什麼的沒件外套可不行。」
「那,從我工錢里扣吧。」她又說了一句。
「幹嗎呀?我是真心誠意要送給你的。」我說著當場就給她把外套披上。
有人說人和人之間遇見都是有某種緣份。這話左耳聽了右耳就出去了。幾曾想到,一個普通的外鄉女子和我的相遇會給我的命運帶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