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时代之北京雾霾（上）

“又是个雾霾的北京

又是那不安躁动慌乱的问题

你说你想要安心的离去，才哄我开心；

又是个拥挤的北京

又是那无处安放漂泊的心情

拥堵的不止路上的人群，还有谁的内心？。。。”

傍晚的北京已没有了雾霾，可四环上的车流依旧拥堵，就像王勃曾经见过的首钢熔炼车间中那没有完全融化的铁流，缓慢地向前漂移。此时，随着这铁流，拥堵的不止是王勃的帕萨特，还有他那不安的内心。

车里飘着小柯的《北京爱情》。那忧伤的旋律，伤感的歌词，一下子就找到了王勃内心深处的那个点。而那个暗哑的男声，就如同一把粗糙的木锤儿，在他那内心最柔软处轻轻地敲啊敲。。。

本来平静的生活，都是因为这个冯唐给打乱了。托冯唐的福，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王勃才知道，雨薇也在北京，而且她过得不好。

帕萨特比牛车还慢，王勃并不着急。才五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呢？虽然堵，王勃相信还是能按时到达的。

趁着慢，王勃低头划开手机，点开那个绿色微信图标，那个86欢乐大本营永远在屏幕最上面，因为近100人的高中同学群，永远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楼磊得比京城大厦高。

王勃迅速地抬头看一眼前方，然后，又低头找到了那个为冯唐回国而新建的群。

冯唐是王勃高中最好的哥们儿。而且工作以后他们都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直到几年前，冯唐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

其实，王勃已经成功地在北京隐秘生活十年了。除了冯唐，几乎没有其他同学知道他王勃在北京。当然，王勃也不清楚北京还有没有其他同学。他本来想就这么大隐于市算了，清净。可就在一个月前，跟冯唐通电话时，冯唐非让他安装微信，说王勃已经OUT到加拿大育空地区去了。

“我在加拿大都用微信，你怎么可以不用，快，安上！以后我们就用微信联络，打电话多傻啊？” 冯唐在海外向他喊话。

于是，王勃安装了微信。

冯唐这厮在微信中是个活跃分子，人在海外也不消停，估计是整天无聊给憋的。他这一忙活不要紧，于是，各种高中同学被这小子揪在了各种群里。更不可思议的是，继高中群之后，王勃的各种小学同学，各种中学同学，各种大学同学，不知不觉间，就如同六月荷塘里的荷叶，头二十几天还稀稀拉拉，月末的两三天便神奇地铺满了整个池塘。

“王勃，韩愈，你俩到哪儿啦？我和雨薇现在一起呢，估计7点以前可以到！”

“冯唐的飞机正点到达，我们查过航班了。”

。。。。。。

微信里，董婉在那儿叽叽喳喳地通报着。董婉是高中群里的小喇叭。冯唐和她基本是群里的男女主持兼男女嘉宾，并且是7/24，从不厌倦。。。。。。

那天，当雨薇申请加入王勃的好友时，王勃的感觉非常的奇妙。

他还能想象出雨薇当年的样子：脸色总是有些苍白，短发却永远光亮柔顺，平时不怎么言笑，但偶尔的笑容却很美好（当然，当时的王勃并没有觉得雨薇的笑容美好，所以，当高中毕业后的某一天，不爱言笑的雨薇勇敢地向王勃表白爱慕时，王勃毫无感觉地拒绝了）

从小就优秀的王勃，工作后更是让同学们艳羡的王勃，渐渐地，也不知是哪儿一天，就消失在同学们的话题中了。之所以消失，是因为王勃消失了。在此之前，坊间盛传，王勃职业生涯中遭遇重大挫败。更玄的还有王勃进去了的版本。

现在好了，被冯唐这么一弄，消失了十多年的他，很快在微信中被同学们人肉出来了。

其实，一直以来，唯一知道王勃状况的就是冯唐。别看冯唐在同学群里整天得逼得逼得的，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当初王勃在最心灰意冷的时候，确实交代过冯唐别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哪儿，冯唐说行。

这个“行”字，管了十年。直到现在，才有了第二个同学知道。这个同学就是雨薇。

自从微信上加了雨薇，本来就不在群里说话的王勃，根本连楼都不爬了。他只和雨薇私聊。

这一聊不要紧，只属于他俩的密室中，那楼磊的，比大群里的都高。令王勃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没见，当初对人家没任何感觉的他，竟然和雨薇会聊得如此默契，如此深入。他们几乎无所不聊，没有敏感，没有禁忌。一些话题简直不可思议，比如和老婆做爱的感受。雨薇也谈及过她自己类似的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他俩都确认这是他们从来没和别人谈及过的话题，甚至自己也没认真想过。

在王勃看来，微信中的自己是如此坦诚，而微信那端的雨薇也是如此的真实！

一个多月来，王勃那原来自以为逃遁的世界中开了一扇门。他享受着过去没有过的一种“知音”陪伴。王勃从来都认为自己有着满意而坚固的婚姻，让他自己感到惊讶的是，当他躺在妻子的边上，与雨薇微信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感到不安。他觉得他们的聊天那么的直白，没有什么暗示，更没有什么暧昧。他甚至想象他和雨薇见面后，他们会相拥，吃饭，谈笑，上床。。。他不会觉得有一点儿的唐突和不自然。

可有一点，非常奇怪。聊了这么久，这么深，他俩谁也没提起过要见面。尽管他们就住在那同一座城市，那座有雾霾的城市，北京。

要不是今天冯唐回国，王勃都不知道他和雨薇会不会相见。

不象其他女同学会经常在朋友圈里晒晒各种美食和美景，雨薇从来不。这也更让王勃确信雨薇过得不好。而对于王勃这失意的十年，雨薇话语间的从容淡定，以及常常流露出的关怀与安慰，让王勃感动。

人说初恋对于男人来说象一颗子弹。当年打入他的心脏，虽一直停留在那里，却也慢慢生锈腐蚀；而初恋对于女子来说更像一颗炮弹，当年没响，但多年以后，仍有爆炸的可能。

王勃的初恋不是雨薇，但他觉得雨薇的心中有一颗炮弹。

六月的北京刚刚经历了一场酷热，今晚预报有雨。

外面的阴云已经让气压变低，不知什么时候，车里飞进一只小虫，时不时在挡风玻璃上爬来爬去，爬得王勃的心不很安宁。一会儿就见到雨薇了，此时王勃心里，居然没有想着那个不远万里，回到祖国的好哥们儿冯唐。。。

本来王勃要去机场接冯唐的。不过，冯唐说他同行好几个，已经有朋友安排接他们了。今晚他就住在水立方附近，离工体旁边的那家鱼头泡饼很近。到时候，朋友会直接送他过去。王勃就也没有坚持，和冯唐他从来不用客气。

车窗上开始有零星的雨点儿了。那只小飞虫又飞到了挡风玻璃上，好像要跟窗外的雨滴决斗。王勃看得有点儿出神儿，被后面的车狠嘀了两声。

王勃对帕萨特情有独钟。过去在央企风光的日子里，他开的就是款帕萨特2.0。后来，失去了那个风光的岗位后，回到北京。年纪轻轻就赋闲在家的他，一赌气，就买了这款帕萨特3.0。因为手中还有点儿钱，凭着多年投资的敏锐，王勃似乎听到了北京地产大牛的隆隆蹄声。于是，开着他的帕萨特3.0，奔波于京城的各大小楼盘，最后，在望京买了两套房子。当时的他也没有想到，十年来，这两套房子为他赚的钱，绝不比他在国企上班赚得少。所以，开着帕萨特，王勃觉得运气还不错。

在冯唐看来，王勃就是TM的矫情。一打电话过来就吐槽落魄，什么没事业啦，什么没社会地位啦。。。“靠！什么落魄啊？比NND的老子我在国外过得滋润多了，整天跟我无病呻吟的！你看我，再苦，我怨过政府吗？”逼急了，冯唐就会给王勃传递一些自己认为的所谓正能量！

“我好像是TM的挺矫情啊！不过，冯唐他哪里懂得，我吐槽其实是对他的安慰啊！这小子在国外也挺不容易，反正我是知道，在我落魄的时候听到别人更落魄，心里会比较好受，而不是TM的什么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惭愧啊！就这境界了，这么些年，怎么修行也修不出个格调出来。最近，天天看着微信朋友圈里的各种大悲同体，各种人生智慧，满街满谷的，而我，怎么居然还是如此的猥琐呢？” 想到这，王勃笑了。

“我到了，你们都别着急，尤其美女们，开车注意啊，下雨路面滑。””微信里，韩愈殷切地通报着。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也马上就到！有停车位吗？” 是董婉的声音。

韩愈这小子现在确实出息了，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的温良恭俭让了。当年他曾经去上海找过王勃，那时候，穷小子的他说话时的声调可不是这样敦厚而有力量，是有些局促的。大概有十年没见了，这十年，应该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十年，成功与否，差不多都在这十年中见分晓了。成功的人，一般说话就会开始变慢了，象韩愈那样；失败的人，语速就会有点儿着急，象～～～对，象冯唐那样。 王勃心里也不自觉地温习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速，好像还成。

显然，韩愈这小子干得不错！据说，经常组织同学聚会，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偷偷把单买了。微信群里，韩愈也相当低调。话不多，偶尔来一句就会引起其他同学的跟风；谦谦君子，从来不参加辩论，尤其不谈国事，不谈政治；不刷存在感，没有被关注欲，从来不在朋友圈里发那些令人发指的高大上的东东。

王勃有些感慨，自己闲云野鹤的十年，是人家韩愈发奋进取的十年。从前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进入到了小时代，不，是微时代，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了；甚至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了。所以，也很正常，何况我现在也还不错。

自认为淡出世外，此花不与他花争的王勃，其实在要面对多年没见的老同学时，内心并不淡定。。。（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