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眯眼"

網上談論"眯眯眼"，讓我想起一件陳年舊事。

是真的。

96年北京讀書的時候，一次同學們一塊兒吃飯，李同學講起他上幼兒園小班的兒子，

"上課，幼兒園阿姨讓小朋友們講講自己的爸爸。

有孩子說，我爸爸有茅台。有孩子說，我爸爸有手錶。有孩子說，我爸爸有皮鞋。我兒子站起來想了一下大聲說，我爸爸有小雞雞。"

大家都笑了，我說，

"老李，你兒子觀察力挺強。"

李同學說，

"哎，去球吧老弟，可是不敢這麼笑話你哥。

阿姨來告狀，說你兒子說話口氣挺大，你們這家長都怎麼教的，說的我都可不好意思了，回家跟兒子說，傻兒子，小雞雞的事情千萬別到處說。"

難為情歸難為情，從語氣里我聽得出來，老李自豪，不管傻還是小，兩樣東西他都自豪。

自豪是因為說這話的是他兒子，換個人這麼說恐怕就不怎麼好玩了。

這事兒後來發生在我身上。

那時候還在多倫多DUFFERIN ST上的義大利傢具廠打工。

崗位上有個義大利人，托尼，四十多歲。

五短身材，比我矮上個七八公分吧。

金髮碧眼，扎個小辮子在腦後。

托尼離婚了，孩子好像有好像沒有，反正他一個人過。

早上一包速食麵，就是那個牌子叫"辛"的韓國泡麵。

吃得挺香，吃完了一抹嘴，開始到處溜達，跟東歐那些娘們打情罵俏，有時候也從背後對香港和大陸來的女同胞們做出些不雅動作。

托尼不幹活，他跟我說，

"The big boss, my buddy. "

這個不是吹牛，是真的。

我那時候心情不好，打工，累，崗位又不穩定，哪裡有活哪裡去。

攤上個越南華裔加拿大人當SUPERVISOR，我感覺他這輩子最看不上眼的恐怕就是我了。

托尼沒事的時候也開我的玩笑，只是我不會笑。

我有時候是聽不懂，有時候是覺得沒有笑點，有時候是覺得好笑但太LOW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跟托尼不是一路人。

托尼不友好，我是知道的，懶得理會，冷若冰霜是我的常態。

閑下來聊天，鬼佬喜歡吹噓自己的陽具，尤其是在亞洲人面前，托尼也不例外。

那天又來了，當著斯里蘭卡，印度人的面。

用手摸摸鼓鼓的檔部，問我，

"Hey, Ben. How big is yours?"

我沒好氣地說，

"Three inches. "

大家笑了，托尼也笑了，把胯挺了一下，

"I know, you Chinese people. Mine…...eight inches…...this much longer."

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

我已經憋了很久，

"What the heck is that? Is it working?"

托尼說，

"F-U-C-K. Of course it works. Want me to show you. "

感覺他在挑釁，我帶著調侃而又不快的口氣說，

"Really? Tony, you go back home and f-u-c-k yourself. Tell me why your wife kicked you out?"

一陣鬨笑，然後是尷尬的沉默，托尼漲紅了臉，和紅脖子連成了一片。

他嘴裡嘟囔著轉身走了。

日子照轉，托尼依然在開別人的玩笑，在我離開傢具廠之前卻沒再找我。

我是開不得玩笑的，他客氣了很多。

我反感托尼，更反感我的SUPERVISOR，不過也只是反感。

看了眾多網友對清華美院的討伐，看到大家扯出賓士的廣告，看到傅滿洲，看到中國食品電商企業「三隻松鼠」迫於壓力撤換他們2019年發布的廣告，看到時代廣場不再是"眯眯眼"的中國模特，我有些困惑了。

我原本以為"眯眯眼"不過是對亞洲人小眼睛的一種誇張的描述，動畫片里多了，包括木蘭和李翔;

我也原本以為清華美院的服裝發布會就是一場化妝舞會，雖然我覺得那些化妝沒有絲毫的美感，那些模特也激不起我絲毫的慾望。

我忽然覺得如果"眯眯眼"這事兒能和辱華聯繫到一起，那小辮子托尼呢? 

我想起前一陣子稱吳亦凡為"吳牙籤"的都美竹，稱川普兩分鐘交槍的Stormy Daniels，她們侮辱了誰?

還有趙本山。

談到辱華，第一個應該被抓起來吊打的難道不應該是他? 本山大叔電影里的國人非殘即傻，為什麼大家還能看得津津有味?

大家覺得電影里的角色不是自己?

美麗的中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那個登上了紐約時代廣場大屏幕的攝影師羅冰的作品《All in Love》給出了答案。

作品中的中國模特 " 丹妮 " 回應稱，羅冰想要同時展現東方美和不同膚色的美，於是選中了她。

因為她是大眼睛。

不僅眼睛大，名字也好聽。

大家說，中國人就應該是這樣的。

我上網搜一搜，中國古代皇帝的畫像，從秦始皇到唐太宗，到崇禎皇帝到康熙，到當今聖上，無一不是小眼睛。

關羽也是，而且是小眼睛里最被網友詬病的那種----丹鳳眼。

我想我是該告誡那些辱華的人，關羽的眼睛是眯著的，他睜開眼就要殺人了。

我想，有一天出名了，我要約上老李，站在時代廣場的大屏幕前，眯著眼任人拍照。

有礙你的視線嗎? 

對不起，一邊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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