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是導致生活悲慘的一個原因,人類有史以來便是如此。
因貧窮淪為奴隸的,不只是中國有,也不只是非洲有;
貧窮讓男孩子扒竊乞討,讓女孩子沿街賣唱;
貧窮讓年輕的女性淪為嫖客們發泄性慾的工具;
貧窮讓父母賣兒賣女。
在人類有文字記載的幾千年裡,這樣的事情重複發生,遍布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即便是擁有坦克,大炮,原子彈的美國,即便是地廣人稀,物產豐富的加拿大,即便是科技發達,可以太空旅行的今天,流浪漢,無家可歸,睡帳篷,常年沿街乞討的人也依然遍布在每個繁華的大都市。
貧窮不是上帝給的,它來自人類自己。
我爺爺小的時候,官府霸道,土匪橫行,家無寧日;
我爸爸小的時候,遇天災人禍,家鄉人西出潼關,舉家逃荒;
我小的時候,村裡有四川來的衣不蔽體的流浪女,被村裡老光棍收留做媳婦的;
也有經人介紹花錢從人販子那裡買媳婦的;
逃跑的有,生了孩子回家探親一去不返的有;
被抓回來嚴加看管的有;
我外婆家的小村子里,單身的殘疾婦女產子,賣掉,再產子,再賣掉,換取生活所需的有;
十月懷胎的辛苦也許值3000塊,也許值5000塊。
和那些起早貪黑,外出打工的人們比,這算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我同齡的夥伴,有從親戚家裡過繼來的,也有被父母送到城裡富裕人家的。
如果我的爸爸媽媽把我送到一個每天能吃上雞蛋,饅頭的人家,我會不會覺得是幸運的呢? 我會不會想我的爸爸媽媽呢? 他們會不會想我呢?
還有爺爺奶奶呢? 哥哥呢?
也許會的吧。
這是一個沒有親身經歷,不能回答的問題。
那些賣兒賣女的人家是為了能有更好的生活,為自己也為孩子;
那些傾盡家產,買了媳婦的,他們不是圖的年輕貌美,他們是為了傳宗接代,為了老了的那一天有人給他們下葬;
如果能娶個本地的丑婆娘,他們不會花冤枉錢,做冤大頭,天天花心思看著,怕有一天落得個人財兩空。
孩子的心無法體會大人的世界,我那時是理解的,大人們無論如何怎麼做都有他們說的過去的理由。
即便是上了中學,上了大學,聽到這些,我也只是心裡有些許感慨,並不覺得有特別的罪惡。
有一天,我看報紙,說是不要施捨那些缺胳膊少腿,趴在地上沿街乞討的殘疾孩子,因為他們的背後是人販子。
那些孩子是偷來的,被人販子打殘,上街乞討是為了博取人的同情心,給他們的錢最終進了人販子的腰包,那是些也許比我們還富裕的人。
不要幼稚,不要上當受騙,不要養人販子。
我那時心裡開始隱隱作痛。
大人們,你們可以去勞動,為什麼為了一點小錢,就可以打斷孩子的腿,扭斷他們的胳膊,割掉他們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那些勸我不要幼稚的作家們,既然知道事情的真像,為什麼不去報告政府?
我也不知道警察們,為什麼他們可以清理掉街頭的無證攤販,卻沒有時間搜捕那些隱藏在黑暗角落裡的人販?
他們難道不是罪惡更深重,對社會的危害更大嗎?
再後來,我發現,那些生活悲慘的人,並非都是因為貧窮。
他們有些是因為父母疏忽,孩子沒有看好,被偷的;
有些是因為自己輕信壞人的話,被誘拐的;
有些是因為青春叛逆,離家出走的。
我那次帶著孩子回國,家人,同學,朋友千叮嚀萬囑咐,孩子一定要看好,不要離開視線。
人販子太多。
我不知道遇上他們的概率有多大,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黑暗中盯著我。
我知道,天堂和地獄很多時候只是一步之遙。
我們可以勸人不要幼稚,不要濫施同情心;
我們可以勸人帶孩子上街,一根繩,一頭系在孩子腰間,一頭系在自己腰間;
我們可以勸人不要輕信人販子的話,他們是這個世上心如蛇蠍,表面上看卻最像好人的人。
我也知道,如果這些人販子不為他們的行為付出生命的代價,他們依然會像蟑螂一樣四處橫行。
我也知道,有一天,災難也許會降臨到我們頭上。
那個被鐵鏈拴著,打掉牙齒,被強姦懷孕生了八個孩子神智不清的女人也許就是我們的親人,朋友,亦或是我們鄰家的花季少女。
如果我們不發聲,我們就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