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留是朋友的兒子,自幼聰慧,小天才一枚,是在獎狀獎章堆里,在讚美聲歡呼聲中,在仰望聲和羨慕聲中,茁壯成長成人的,名牌大學的本科和碩士。
8年前,就在中國騰飛的時刻,大留計算機碩士畢業,有很多很好前途無限的機會,他卻立志來美深造,要為人類作出貢獻。主要目標是斯坦福,哈佛,麻省理工等,主攻人工智慧。
苦學七年,大留在庚子年前夜,戴上了博士帽!自己和家人都非常高興,覺得是大展宏圖為人類作點貢獻的時候了!
怎奈生不逢時!博士剛畢業,川大爺正在大打特打貿易大戰,勢言並大力推進與各方建立對等關係,對老留大留小留疑心重重,該抓的抓,該捕的捕,該趕的趕,該關的關!
這種氛圍,對大留無疑是當頭一棒!
我祝賀大留戴上博士帽,祝福大留開始新的人生。可他卻不象往常一樣回復我的祝福祝願簡訊了!問老朋友大留他爸,他爸也不知道兒子大留博士在何處!大留失聯了!
沒過多久,maga 燈塔國全部輪陷於瘟疫,yankee 們被各大勢力要求呆在家中抗疫!川大爺真是太嫩了!被敵對視力打了個落花流水!川大爺最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豈止是腳,腦袋子都被砸扁了!
我繼續發推!囑咐大留注意防疫,多多保重!
沒有回復!沒有音訊!大留繼續失聯!
牛年春晚,突然收到一推:
叔叔好~謝謝您的關心。我打算二月x日從舊金山機場回國,二月x日在San Jose做核酸和抗體檢測。不知道您到時候是否方便,打擾幾天的時間。
我立馬回復:
大留好!沒問題,你住在我家方便,到San Jose 一個小時的車程。你什麼時候到舊金山?告訴我航班次,我到機場接你。
⋯⋯
說實在的,接待大留這真的很冒險!這大疫當頭,萬一,萬一大留他是陽性,無癥狀感染者,那該怎麼辦?我們一家人都有被感染病毒的風險!
太太很賢惠!什麼都沒說,就收拾乾淨了客房和衛生間。
我去機場接到大留。雖然沒見過成年後的大留,還是很有信心認得出大留,深信自己遺傳學的深厚功底。
在 Terminal I 的出口,彷彿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的朋友,大留的年輕的老爸!他站立著,帶著口罩,帶著防病毒面具,我還是一眼認出來了,那個前額,那雙眼睛,分明是朋友的copy, 沒錯!一定是大留,朋友的兒子,是朋友的模子刻來的。
我戴上口罩,停好車,從駕座上跳到地面上,樂哈哈的和大留打招呼:很高興見到你,祝賀你回國!
叔叔好!不用提了!其中的酸楚,只有我知道!
我快速的幫大留把幾個行李箱放在了SUV 的後備箱,大留上了車。我拿出消毒液,讓大留擦手,自己也消消毒。
現在回國,肯定不容易!我順著他的話。
都一年了!都一年了!折騰了一年了。真他媽的這是什麼世道!?大留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你回國都準備了一年了?!
是呀!是呀!訂票,退票!再訂票,再退票!反反覆復,好像無窮無盡,都有N次了!這次要不是在北京找到了工作,也是不可能回去的。根本沒有理由,回不去。根本不讓回去!有了北京工作,就有了回去的理由!
他似乎有些怨恨,也有些錯亂,邊說著邊搓著雙手。
回國需要什麼理由?你是中國公民呀!
他沒接話,仍然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維程序中:
明天我要去做雙檢測,做核酸檢測做抗體檢測,必須是雙陰性,雙陰檢測結果出來,必須是在48小時內登機才能有效。拿到雙陰檢測結果后,要立即向領領館報告,申請綠碼,並一同遞交相關回國申請材料。只有拿到了綠碼,才能上飛機,才能回國。
大留快速的說著,突然停了下來,一字一句的問道:
叔叔明天能送我去做病毒雙檢測嗎?最重要的是態度,需要在檢測處照相,相片上的我,手拿著護照,戴著口罩,戴著防毒面罩,穿著防護衣,相片與檢測結果一起傳給使館申請綠碼。
其實,我今天明天都上班。來機場接大留已經請假了。要陪他去做病毒雙檢測,我明天還需再請一天假!
我試著問:你坐過Uber 嗎?
坐過。
你可以從我家打Uber 去做新冦雙檢測。
不行。我需要你幫我在檢測時照相。相片非常重要,我怕搞砸了,就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一邊檢測一邊還要照相。我和家人,熟悉的朋友圈中,都沒人做過什麼核酸檢測,不知箇中滋味,更不知照相重要。
那好。我明天請假,我陪你去。
叔叔,我給你準備了口罩,防毒面具,還有防護服。
你想得真周到!我誇獎他
必須的!大留很高興。
到了家,我將大留領到給他準備的卧室,告訴他先洗個熱水澡,洗好後到廚房吃晚飯。
一個小時后,大留下來了,到了廚房。飯菜都已備好,太太招呼著大留吃飯。
大留很禮貌的表示感謝!有些拘謹,有些嚴肅,有些木訥。
他也不坐,拿起了匙和叉子,走近廚房水池,擰開水龍頭,開始沖洗叉子和匙子。
我和太太都覺得有點兒突兀。
太太機靈敏稅:大留你隨意,不要客氣,就當在自己家裡一樣。
謝謝阿姨。可是,這,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呀!
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難過!從來沒見過誰這樣的說話!大留真是太真實了!真實得沒有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忽然又想捧腹大笑!可我還是儘力忍住了!
第二天,我們提前半小時到達了領館指定的雙檢測公司做雙檢測,一切皆順利。晚上八點出結果,雙陰性!謝天謝地!
那邊,朋友夫妻千恩萬謝!感謝我們在危難中幫助他兒子!
這邊,大留熱淚盈眶,雙手合十,感謝我們收留他。他說他是逃難的!
第三天中午,大留拿到了領館核實批准回國的綠碼!我給大留道賀!大留臉上樂開了花,象個嬰兒吸吮了第一口奶水那樣快樂,滿是天真,無邪,真實。好像一個火星人剛剛抵達地球,不曾在地球人世間停留過!
中午,小留姪女妍妍下樓,做了她自己愛喝的奶茶,太太囑咐她為大留做一杯。
大留拿著手機,盯著綠碼,捧著奶茶,直翻黑眼白眼,吸吮著奶茶,轉眼之間盯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細語似的表達謝意:贊贊!妍妍好賢惠,妍妍好賢惠!
妍妍大怒,不吭一聲,大步流星的跑步上到了樓上。太太強忍著眼淚,沒敢笑出聲!
有了綠碼,大留回國之路已是成功了一大半!
他早就計劃好了!預約了下午一點雙檢測,46小時后的飛機舊金山起飛。一切都是在48小時之內搞定。他基本上成功了!
隔天一早,我驅車送大留去舊金山機場,九點半大留通過安檢。
我望著他的背影,拍了一張快照,立即傳給他父親:
大留已過安檢!一切順利!大留很優秀,為你們的兒子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