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萍,是三十多年前的夏末。
那天,是我參加工作后,第一次站在一班的講台上。面對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學生,不熟悉的一張張面孔,我看著花名冊,按順序讀著每一個名字,讓每一個學生站起來。我要認識他們,也要讓他們彼此互相認識。
青春期的他們,和臉上有青春痘的我,個子差不多高,年齡也差不了幾歲。
費逸萍。我低著頭,目光在花名冊上注視著,清晰的念著。
這次,我沒有聽見"到"的回應聲。
我抬起頭,掃視著整個教室,沒有人站立起來。我尋思著,也許這位同學今天沒有來。難道第一天就有人缺席?
片刻,在我右前方倒數第二排,一位女生站了起來。
這不是萍的相片,但與萍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萍的臉蛋更紅韻。
她抬起了頭,我們的目光相遇。剎那間,我彷彿神情恍惚,一種奇特的感覺,一股暖流,閃電一般穿透了全身。她突然移開了目光,臉色腓紅,沒有再直視著我。我移開目光,忽地注意到,全班學生都停住了呼吸一般,眼睛直直的盯著我。
我窘態無比。臉上發燒,渾身發熱,應該是臉色通紅,一直紅到了脖子根。我急忙低下頭,看著花名冊,尋找著下一位學生的名字。再抬起頭,看到萍還站著,瓜子般的臉蛋,如仙桃一般,白裡透紅,紅里透白。
唉!我忘了請她坐下。慌慌張張的我,匆匆的蹦出幾個字:請坐下。
忙亂窘迫之中,結束了我的第一堂課。
在新工作的蜜月期,我充滿了剛剛參加工作的激情與責任感。二百多個學生,需要一個一個的認識他們,我必須對他們負責。
可初入社會的迷茫,對已經逝去的大學時代的懷念,和那激情,和那責任感,在心中在腦海里不斷的交替著,並存著。
時間一天天的逝去。我勤勤懇懇,努力工作,有時快樂無比,有時痛苦萬分。因為只要到一班上課,就感覺到無比困惑,非常的不自在。常常心神不寧,心中忐忑。我很明白,這是因為萍在一班。毎次碰到她的目光,都有如觸電一般,她和我,都會立即移開相視的目光。
我開始如少年維特一般,有如朦朧中,被一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煩惱所困擾,被折磨得心煩意亂。
困惑中,痛苦中,煩惱中,很無奈也很無助,因為我自己無法解決這種煩惱,困惑和痛苦。
我找到領導:能不能不帶一班,換帶別的年級的班?
理由呢?小夥子。領導微笑著看著我,和顏悅色的問道。
我無言以對。是啊!理由呢?有理由,也是說不出口,說不清楚,更不敢說的理由。
換不成班,無法不繼續的工作著。只能認認真真的教學,工作中容不得半點馬虎。二百多位學生,就象幾年前的我一樣,夢想著大學校園,嚮往著大學生活。他們每一天,都在為自己的理想和未來而拼搏。
日復一日,我繼續的煩惱著,快樂著。喜悅,苦澀,快樂,惆悵,反反覆復的交替著。因為那怕是遠遠的看到萍的身影,心中就有無比的快樂。聽到她的聲音,就會有無窮的喜悅。緊接著喜悅快樂,就是無奈,不安,後悔,自責。後悔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為什麼被發配到這個角落?萍是個學生,那是永遠不可能的。
那種無法言明的痛苦,也許是上天,對我在大學不好好學習的一種懲罰。那種日子,非常非常的難過。只有逃離這個角落,逃出這個地方,也許,我就能得到解脫?
逃跑談何容易!思前想後,只有三條路可走:調動工作,再考大學,考研究生。
可是,哪一條逃跑路線圖,都絕非易事。(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