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奏起了混沌國的國歌,三聲號角后,皇帝陛下莊嚴地邁出宮門。
從觀看的人群中爆發出陣陣的歡呼聲:「萬歲!萬歲!萬萬歲!」「偉大的舵手萬歲!」「偉大的統帥萬歲!」「偉大的導師萬歲!」
突然,王二狗說了一句,「陛下怎麼沒穿衣服?」
周圍的人立刻把眼光集中到二狗身上,惡狠狠的盯著他。大家要看一看,是誰,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言論?二狗被看得毛骨悚然。二狗的爹小聲說,「誰讓你說話的?」
「爹,本來陛下就是光著的。」
「沒穿衣服也不許說出來,別人都不說,你為什麼說。找死啊!」
二狗的媽插了一句,「孩子,你爹這是為你好。知道不,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比你歲數大的人都不說話,你要是說出真相,你把他們往哪裡放?」
二狗的叔叔做了進一步的解釋,「孩子,你這麼大應該懂事了。你想一想,你爹這個城管的工作還不是陛下賞給咱們家的?叔叔我練攤要是沒有你爹罩著,那還不得讓人欺負死?陛下待咱家這麼好,你怎麼還忍心把真話說出來,這不是忘恩負義嗎?」
二狗說,「可是,我們老師,還有課本上都教我要說真話。」
「那是課本,對外宣傳用的。可你知道嗎,在咱們國家,說真話是最缺德的事情。上一次,有個叫阿寶的,說醫生根本摸不出喜脈來。結果,一大批醫生沒飯吃了。後來,有一個毛頭小子叫個什麼徐曉東,把太極大師給打了,結果,好多練家子的失了業。你看看,這說真話的人有多缺德?那麼多人,一家老小往後該怎麼過?」
「可是,不能為了自己家的生活,就造假吧?」
「肢體動作,有什真假?你說它是太極,它就是太極,你說它是散打,它就是散打。你說它是國粹,它就是國粹,你說它不是,也沒關係。混沌國的潛規則你還不明白嗎?」
「那喜脈呢?」
「一樣,你讓他摸出來,他就摸出來。反正現在只有男人信這個。」
「爹,要是全國人都不說真話,能成嗎?」
「當然能成了,現在少說幾句真話有什麼大不了的?砸『樂天』的時候不是有那麼多人已經愛過國了嗎?准能補回來。中國的學問最講究陰陽平衡。」
二狗在人群裡面發現,自己的老師賈先生也在觀看混沌國皇帝的新衣。他一面看,一面搖晃著腦袋,念念有詞:
「如梭日月造神衣,
能辯忠奸與實虛。
聖主若得穿在身,
從此不會被人欺。國家之大幸,國之大幸也。」
一回頭,他看見二狗在看著他,就對二狗說,「看見了嗎?這就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服裝。只有我們混沌國可以製作,外國人總想偷學我們的技術,卻從未得逞。你知道為什麼嗎?」
二狗不解的搖了搖頭。
賈先生說,「他們不懂得我們混沌文化的博大精深。」
「什麼是博大精深?」
「博在情懷,大在無外,精在專研,深在歷史。不懂這些道理的鼠輩,怎麼能製成如此神奇、美麗、大氣、得體之服飾?」
「這就是博大精深啊,那和外國的文化有什麼區別?」
賈先生想了想說,「區別大了,外國文化,每件事情都能用一句話說清楚。用一個道理分析到位。」
二狗說,「那不好嗎?您不是也說過,每句話都要說清楚嗎?」
賈先生說,「那是對剛入學的小學生說的。等你上了大學,接受高等教育后,你就會懂得,凡是用一句話能說清楚的東西就算不得博大精深。你想想看,老祖宗留給我們那麼多燦爛而寶貴的文化遺產,怎麼能用一句話概括?」
二狗還是傻傻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賈先生問,「你聽懂了嗎?」
「好像有點懂了」二狗這一回不好意思駁賈先生的面子,平生第一次說了假話。
「這就好,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全明白的。為師送你四個字,只要牢記這四個字,保你一輩子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哪四個字?」
「計過自訟!遇到什麼事情,先要想一想自己錯在哪裡?」
回家后,大伯把二狗叫到自己的房間里。大伯在海外留學,眼下正在歸國休假。他說,「二狗,聽你爹說,你今天在街上指出陛下沒穿衣服,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嗎?」
二狗搖了搖頭。
大伯說,「這是不愛國的行為。海外的老闆從來不拿正眼看咱們混沌國的人。你二姑在歐國努力奮鬥好多年才剛剛得到老闆的賞識。可見,建立一個國家的榮譽有多重要。得到這份榮譽有多困難。」
「再困難的事情,二姑不是已經辦到了嗎?」
「可你知道嗎,毀掉一個國家的榮譽卻特別容易。只要說錯一句話,整個國家的榮譽就被毀了。你想想看,嚴重不嚴重?」
「這麼大的混沌國,怎麼能因為我的一句話就把榮譽毀掉?」
「因為一萬句假話都無法修補的漏洞,可能被一句真話徹底顛覆。」
二狗問,「那為什麼二姑非要到海外工作,在混沌國工作不是很好嗎?」
大伯說,「你不懂,海外的生活和混沌國不一樣,要不然,為什麼大官,大富豪都協家帶口的往外跑呢?」
二狗又問,「那海外的皇帝上大街穿不穿衣服呢?」
「他們的皇帝只在裸體海灘上不穿衣服。」
「他們的百姓看見了,是不是也歡呼萬歲?」二狗還問
大伯有些不高興了:「這孩子,現在這學校是怎麼教你的?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知道,不該問的就別問啦。」
「哦」二狗不再說話了。
二狗長大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送去上小學的第一天,二狗說,「孩子,記住了,一定要拿最高分。但是,課本上說的話,一句都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