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策劃的熟悉的旅程,就在不經意間到來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正如當年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去。
熟悉的機場,熟悉的天氣,熟悉的機場大巴,熟悉的空氣,熱浪翻滾,熟悉的空調,熟悉的語言,還有熟悉的人,九廣東鐵曾經載了我多少次躊躇的旅行,多少次期盼,多少次購物歸來的興奮,多少次望著窗外綠茵濃濃的兩岸風景發獃,只是這一次,我是一個旅客。在熟悉的城市裡,做著熟悉的事情,幾天里,我去了熟悉的地方,購物,那些名牌,那些店,過去曾經要計算又計算一年才能買的衣服,狠狠心一次全部買了。然後,再讓我沿著熟悉的路線,再去一次深圳,拖著一箱東西出了關口,發現自己已經沒了當年拉一箱書,拖上幾個大包的銳氣,知道愛惜自己,花十塊錢請民工用小推車幫我推到中鐵快運,將一些殘存的舊東西寄回了家,發現託運費已經翻倍......
託運的時候,巧遇了舊日的朋友也在託運,她還在讀書,兩個人一起去面點王吃了點東西,翻翻菜單,以前愛吃的醬骨架已經從15塊升到20塊,然後沿著熟悉的路線,到國貿那裡的天虹商場去購物,發覺裡面的東西也緊急上漲,跟香港差不多......,買了一支髮夾,一頂帽子,已然要近600塊,再買點吃的,就是拿我現在的工資來國內花,都覺得緊張,洛陽紙貴的感覺......
拖著一包食物,手袋裡裝著剛才買的幾百塊一支的小發卡,戴上剛買的帽子,外面烈日正濃,離關口還遠,看見對面的巴士站,就讓我再坐一次巴士吧,從國貿站坐到火車站只有兩站,過去卻會讓我為了節省兩塊錢的巴士費決定走路,兩站路很快,下了車才發現101路是我熟悉的,剛去香港時是火車站到動物園,那時經常坐了去找找華為工作的室友和師兄。熟悉的記憶襲來,曾經我在巴士上失落了新買的被子,怎麼都追不回來,其實也才50塊錢......
再進一次關口,7號門那裡,曾經上演過很多次故事,曾經人潮湧動,沒有整修前,排隊可以到幾個小時,黑壓壓的全部是人群。這邊的廁所里依然是馬桶壞了,沒有手紙,在這邊已然要緊張警惕地捂緊了錢包,一過了關放鬆下來,接著是為了趕火車的急促,錯過一分鐘,也許你就錯過了一班車,錯過一班車,也許你就錯過了一次人生......,今天,就讓我優雅一點,慢慢地走過來,依然沒有錯過火車,不再聽任外面鋪天蓋地的減肥和美白廣告,置之不顧,不一定每束陽光都用傘遮住,假如你的靈魂缺乏陽光,皮膚再白,身材再苗條,依然是空洞的人生......
慢慢地回到了朋友家,當年我離開時最後居住的地方,粉色的建築,如同夢境一般,那年困境中意外而得的姐姐和她的家庭成員的優待,如同夢境般生活和遭遇,直到離開的那天,我都知道,我在被一雙大手拖住。這份境遇,讓我在異鄉的街頭常常懷念和留戀,每每遇到困難時想起過往,總要心懷感激。如果可以,就讓我來報答姐姐一次,如果可以,就讓我用尊敬和感激來表達,即使他們滿受上帝祝福,什麼也不需要。
然後,讓我在這個寂靜的夜裡讓眼淚靜靜地流下來,在外面蛐蛐和蟲鳥的唧唧叫聲當中,清洗自己的靈魂。將過去忘記,因為,你留戀的,並不留戀你,你所留戀的,早已改變。
耳邊還迴響著售貨員在幫我盤發時的問題,小姐,你住在哪裡,在哪裡工作,又要到哪裡去。我朝著鏡子中的她笑笑,簡單的小姑娘,對於我來說卻是複雜的問題,早上我在關口的那一邊,現在我在關口的這一邊,今天我在海峽的這一邊,明天也許我已經在海峽的那一邊,今天我在此岸,明天也許我已經在彼岸的燈火里,如同浮萍般飄蕩的生活,夢裡不知道花落多少。微笑間,話語已經脫口而出,我住在附近,在這裡工作,就留在這裡。
生活不在別處,不在過去,不在未來,就在今天,就在這一刻,這一刻為你而生,這一在等待你享受,眼前的人值得你珍惜。
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享受此時。
而當下,眼前,此時,眼前的人,都在這一刻成了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