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在中國近代史上,倘或在華夏五千年內陸農耕文化的歷史上都算是一朵奇葩,姣妍也好,惡俗也罷,君不見那浩浩長江入海口的一處漁村像掙了命一樣,幾乎在一夜間瘋長成了一座揚名環球的大都會。一時間,三教九流,文明與齷齪,燦爛與垃圾,激情與強盜,美女與流氓,浩浩蕩蕩,夜襲明搶,全都匯入這股急流。這塊原本與世無爭的大河入海的地域立時變成了文化文明衝突的焦點,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上海幾乎將一個閉關自守的農業王國帶入歐美強勢軍事經濟的肆虐橫流。到終了上海沒有,也不可能入流,因為上海是中國的漁村,即使面目全非也遮不住本來面目,沒有任何憐憫心的列強們絕不會因為一個鄉巴佬扎了個蝴蝶結,穿上燕尾服(或者性感的旗袍)就讓其進入名流社會的舞廳,即使進了前廳,暗室里分紅是絕對沒有門的。人們應該理解為什麼上海人討厭鄉巴佬,那是沉痾已久的一塊心病,熬煎不息。
這是怎樣的激變或者畸變呀!英文里shanghaiing是令壯漢心驚肉跳的詞眼呢,美國西北沿海由於爆發了淘金熱潮,一時輪船水手短缺,急需有手藝的勞工,白人男性為主,這樣從舊金山到西雅圖一代的海港城市就出現了如此陣勢:時不時,一精壯漢子行走在街上,有人攔住搭訕,請他喝幾杯,進了酒吧間,幾杯烈酒入肚,或自醉不省人事,或被鈍物擊中懵懂迷離,就有布袋蒙頭蓋面,拉上船去,成了勞工,其中有些人乘船去了上海,也有人去了世界上別的冒險樂園。這一去幾個月,有或幾年杳無音信,能活著回歸故鄉都算是幸運者。這種赤裸裸的綁架行為在英文里籠統叫做「被上海了」(shanghaied)。與Shanghai小小的區別在於當頭的s不大寫,屬泛指,而非特指。
大上海在甚囂塵上之時,名氣欲與地球比高下之際,遭遇世道突變,暴發戶一般的「東方明珠」連同她的廣袤「鄉下」一起竟然與海外隔絕了好幾十年。時間硬是要將這個漁村變回原來的樸實模樣,那城市著實在落後,在蒙塵,在鄉村化,明珠在黯淡。。。對一個城市來說,幾十年實在是天地之壤的際遇,香港大發了,眼瞅著連南邊的小漁村深圳夜有後來居上,要取上海而代之。可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才幾十年哪,上海又如雨後春筍一般大發了,日新月異,就在人眨眼之際,那高樓大廈離天只差三尺三了。
誰不希望上海走好?誰不希望中國穩健呢?只是沒有人能夠預測這茬莊稼到底是豐收還是歉收,這方果園結出的是甜果還是苦果。這就是世事,眼前有燈紅酒綠的輝煌;這就是見識,今日的輝煌直插天穹。我們能做的只有祝福上海!祝福中國!祝福華夏子孫,穩健,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