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公司的先頭部隊沒給咱留下什麼好印象。一群老頭子,一看名片都是什麼什麼合伙人,什麼什麼總裁的。好在咱在聯儲干過,那裡是個員,就是VP。看來C公司是一脈相承呀。
印象歸印象,咱手裡的項目還得上,不能因為換了外包公司,咱的項目就得停了。
拿著初步草案, 咱找到C公司的老闆,解釋了項目的需求。他給了倆個人的名字,讓我去找他們。可我在樓里轉了兩圈也沒找到他們。一氣之下,跑到老總助理那裡,一查C公司成員列表,才知道,這倆個要在幾個星期之後才能到達。這是什麼事!!
氣呼呼地回到辦公室,旁邊的同事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拿了個杯子和一個綠包包。
「寒凌,剛才你不在,印度梯隊來向你告行,給你留下了這個。這可是印度最好的茶。走,我給你做印度的CHAI.」
「嘿,那是給我的,你老兄怎麼給劫下了。。」
我們互相倜儻著走進了休息室。原本比較安靜的休息時,此時卻熱鬧起來,好幾位同事人手一個杯子都在那裡閑聊。平時我們除了在過道寒喧幾句,再就是在老總那裡碰面,都是一個人干好幾個人的活,哪有這份清閑。
喝著滾燙噴香的CHAI,我把剛才的事和同事們講了,本想能換來一點同情。可同事們卻一起把我取笑了一番,說我小題大做。事實上,外包商的更換隻是公司破產重組整個大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步。然而,卻也影響到以後的項目操作。
現實中,公司裡外里在破產重組的深淵中整整轉悠了四年,裁員, 關廠,拋賣,轉讓,職員越來越少, 規模越來越小。幾十條生產線不斷地被拍賣, 北美的四十幾間廠子,最後就剩下四家啊。
前面講到關廠。關廠的步驟很多涉及的方方面面也不少。特別是關廠是一分錢也沒有,還要賠錢。而好些老舊廠房由於環境污染超標,關掉的廠房系統都無法再用,只好扔在那,而且還要進行相關的處理,都是要花錢的。
工廠拋賣轉讓就不同了,賣多賣少總還有點進項呀。所以,一旦有買主到位,無論對方提出何種要求,公司上上下下,齊心協力,力求確保生產線的轉讓工作順利完成。因為大家要靠這點進項吃飯呀。
當公司的內飾系統全盤拍賣時,整個梯隊的心理就是這樣的。內飾系統在全球有十幾家廠子, 分佈在六七個國家。當時的買主是一家位於紐約的律師投資集團。這家集團只有14名大律師,可卻擁有鋼廠、礦廠、軍車等多家公司。有意思的是,它的創始人是一個曾經被SEC吊銷過執照的人。可他卻以精明的手段,以低價垃圾股籌資,投資購買瀕於破產的公司。在和這家公司談判時,大合同上沒有什麼,只一條:對方公司要在系統分離交割時確保我方公司的正常運轉。
一般做賣廠子的項目時,我們是將對方的生產數據提出來,交給對方。至於他們怎麼用,怎麼裝就不是咱的事了。可這家公司是個投資公司,沒有相應的生產線來接受生產數據。他要求把我們公司的所有系統照搬一份給他 -- 天呀,那可是上千條系統哇,得多錢呀。原來的預算里不包括這項。這可怎麼辦?咱即使把自己賣了,也拿不到錢呀。
Detroit的冬天真的很慢長。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頭年十月天氣就變冷。現在已經是三月底。剛剛又降了一場雪。即使這樣,春天還是來了。 初春的底特律,乍暖還寒,湖水要開化了,湖水已經開凍了。老公早就盼著了。聲稱要抓開湖魚。周六一大早,咱本想賴在熱乎乎的床上不起來,好好補補覺。可老公早就準備好了,要去湖裡釣魚。按老公的話講,「開湖魚,賽黃金」。開湖魚千金難求。兒子也躍躍欲試的跟著老爸嚷嚷。沒辦法,咱只好起來給他們爺倆準備早飯。儘管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但湖邊風很大, 還是很冷,咱便給老公灌上一大壺咖啡,兒子裝上一大壺熱巧克力。這爺倆拎著一大堆傢伙什便去了湖邊。
送走了這爺倆,咱也沒回籠覺好睡。樓上樓下地轉悠清理著房子。又想著晚上該吃什麼。手裡忙著,腦子也沒閑著。新一輪談判要在周一進行。咱也得準備準備。天暗了下來,幾個小時下來,咱打電話催老公打道回府,聽著兒子在旁邊嚷著什麼。傍晚時,爺倆回來了。還帶回了一條近十磅的大魚 -- 五大湖名魚Musky。
周一的談判進行的很不順利。要知道對方是專業律師,而我們是巴不得人家趕緊下訂單,咱好數錢。對方抓住了我們的心理,一步不讓。談了一上午,沒個結果。我心裡特不順。越來越看不上我們公司的談判經理A。他一個勁地順著對方說話。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痛,DEAL談成了,他陞官了,可幹活的是我們, 而我們不能當廉價勞動力呀。心理有氣,又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什麼。好在周末時,咱早把要討論的問題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中午吃飯時,我跑到邊上的一個會議室里,按照對方的說法霹靂咔啦地打出新一份預算,又加上幾份主要說明文件,四十五分鐘搞定。跑到樓下飯廳,拿了僅剩的一塊Pizza和一瓶水,邊吃邊跑回樓上,共十分鐘。 剩下五分鐘,跑到休息室,喘口氣,整理一下自己, 正點回到會議室。
我方的經理A和對方的代表L一伙人吃完午飯回來,還餘興未歇地談論著什麼趣事,我這裡卻是磨刀霍霍了。
一看大家坐好,我站起身來,給每人發了一份材料。A說,『我看過這份材料嗎?』我心裡說,一個小時前這份材料不存在。我沒有回答A的問話,走到白板前,對著對方梯隊邊畫邊講演起系統的流程。我知道,圖解要比白紙黑字好理解得多,並在圖上標明這個是必須的,這個是不必的,這個是可有可無的。特別對現金銀行和海關係統作了特別說明。最後歸總,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增加預算。
L半天沒講話,隔了一會,他說,『寒凌,你能把板上的畫一份,發給我嗎?』
我說,『你手上資料的第x頁就是。』
L 思量著,又和旁邊的夥計商量了幾句,起身說,『今天我們就談到這,我要和紐約聯繫。』就帶梯隊走了。
A叫住我說,『寒凌,你也太大膽了,獅子大開口,也不經我許可。Deal談不成,誰承擔責任呀。老總肯定不幹。』
於是,我和A一同來到M&A老總那裡。老總聽完我們的彙報,只說了一句,『等紐約的迴音吧。』
第二天下午,A來了電話,『老總叫,馬上。』
來到老總辦公室,A已經到了,還有兩個會計部經理。
『這是紐約剛傳過來的』,我還沒坐下,老總就把一個文件遞過來。
『吹了?』看著大家一臉嚴肅的樣子,我忐忑不安地說,『不會吧?』
『全盤接收』,A大聲地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真的??。。。。』
老總走過來拍了我下,『行了,這下你可勁花吧。』。
說是出乎意料,卻也不是。其實,我知道,我沒按程序出牌,擅自採取行動,很有可能給公司造成損失。我也知道,在我前一天走出老總辦公室之後,老總和A不知打了多少電話,發了多少電郵, 為咱墊后,最終還是老總和A 給咱擋了一切。才有這個結果。這就是梯隊的重要性。
好在xxx個million到手了。要感謝老公和兒子釣了那條大魚,為咱墊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