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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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A Dangerous Method》

作者：亦方於 2012-1-22 10:34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藝術，生活的提煉和精華|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4評論

從去年開始，我就一直在等待這部電影的上演，而且今天還專門抽出時間一個人去影院看電影。回想起來，我以前是否也曾這樣等待過一部電影的上演呢？二十多年前，曾經為了看《少林寺》在售票處門口搶票。但那是因為《少林寺》正熱演，更多的是湊熱鬧、趕時髦。一個人去看電影，更是絕無僅有的。本人習慣一個人做事情，但有兩件事從不一個人做：看電影和坐在飯店吃飯（快餐和take out不算）。不過今天這個電影我可是一直在關注著它的上映時間，今天有空，又找不到人一起去，就自個兒去看了。雖然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卻發現，嘿嘿，象俺這樣的人還不少哩。VIP影室里（剛好這個時間合適，雖心疼那幾刀銀子，也沒有辦法。）稀稀拉拉只有七八個人，除了一對couple，剩下的都是一個人呢。

為什麽一定要看這部電影呢？首先，這是關於精神分析歷史上兩大著名的人物－Sigmund Freud 和Carl Jung－的關係糾葛. Freud 是精神分析的創始人，而Jung是分析性心理學（Analytic Psychology）的創始人。Jung起初是Freud的追隨者，曾經是Freud的最得意門生和「欽定」的繼承人。但後來卻被認為由於二人在某些觀點上的分歧，而分道揚鑣。Jung不贊成Freud過於強調性（sexuality）的重要性，而且認為Freud對無意識的認識過於局限。Jung認為無意識里不但有著被壓抑的內容，也是創造性的來源。這些在影片中都有體現。但二人對精神分析的發展都有著重要影響。其次，《A Dangerous Method》一書是一個多倫多的作家的作品。它被改編成電影後會是什麽樣子呢？

電影的開始，是兩匹飛奔的黑馬拉著一輛馬車，車內兩個男人用力按住一個拚命反抗的年輕姑娘。她就是Jung著名的病人Sebina Spielrein。Sebina小時候常被父親用打屁股的方式進行懲罰，是一個歇斯底里的患者。Jung嘗試用Freud倡導的談話療法（talking therapy)進行治療，使她逐漸好轉。在治療的過程中，Jung和Sebina發生感情，儘管，Jung富有的妻子用大房子和帆船及孩子等試圖挽回Jung的心，Jung也因為害怕醜聞和Sebina分開一段時間，但他們的關係一直延續到Sebina從醫學院畢業，她決然離開Jung為止。影片中有一些虐戀的鏡頭，就是Jung用打屁股的方法幫助Sebina達到性高潮,可能會讓有些人感到些許disturbing。Sebina後來成為一名醫生和史上最早的女性精神分析師，和一個俄國猶太人結婚並移居俄國。

也有人認為在現實中Jung和Sebina並沒有真正的affair。

影片中Jung還有另外一個病人，Otto Gross. 真實的Gross是個有爭議的人物。他的父親是個科學家，在犯罪學方面很有建樹，著有《犯罪學手冊》，被稱為「犯罪學之父」。但Gross認為父親很threatening，和父親關係不好，後來他染上吸毒的習慣並患有嚴重的憂鬱症。他是一個醫生，也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並對政治有興趣，後來成為共產主義的擁護者。在精神分析歷史上，Gross被認為是intersubjectivity 的最初倡導者。他在治療病人時主張釋放自由，特別是自由的愛，不要壓抑個人的慾望望。現實中的他也是自由主義的執行者，在兩性關係方面非常開放，和多個女性保持關係並育有子女。Gross曾經接受Jung的治療，據說還曾經當過Freud的助手。影片中，Gross被Freud推薦到Jung那裡接受治療，和Jung成為朋友，是Jung和Sebina發展婚外感情的支持者。顯然Jung受到他的free love理論的影響。影片中Gross好像在Jung的醫院自殺（演到這段時我因回一個email而分散注意力，沒有看太明白。但從Jung在Gross的房間里看到的一切和他留給Jung的字條好像是自殺了。）但現實中他並不是在接受Jung治療的時候去世的。Jung後來認為他的世界觀和理論都受到Gross的影響，Gross提出的"inferiority with shallow consciousness" 和 "inferiority with contracted consciousness" 與Jung的心理類型中的extraverted feeling及introverted thinking相類似。Gross在片中的戲不多，但相信他的形象和觀點都給人深刻印象。我感覺Gross在影片中相對於主題情節來說是可有可有的，導演讓他出現在影片中的目的大概就是認為他是Jung職業生涯中不可缺少的人物。另外，由於他鮮明的個性，給這個相對boring的電影增添了一些戲份。

影片中展示了Jung從對Freud的敬佩和崇拜到產生分歧的過程以及Freud從對Jung的欣賞到最後忍痛割愛（將Jung的照片貼在胸口的部位，但還是將它和Jung的信一起關在一個盒子里）的的情景，讓人唏噓兩個天才的分離。但是，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分歧，使得心理學歷史上又多了很多rich的理論。天才的創新正是從舊的知識／體系中孕育產生，並在和舊的知識／體系碰撞中迸出火花並逐漸完善的。

A Dangerous Method! 那麽，danger，危險在哪裡？為什麽稱它為危險的方法？危險是在做精神分析的過程中，會stimulate unconscious，陷入強烈的移情（transference）和反移情（countertransference）當中。在精神分析發展的早期，由於理論和方法的不成熟和不規範，分析師不注意病人和分析師之間的界限，把病人當成朋友或者把朋友當成病人，和病人建立過於親密的個人關係，和病人相互分析，或者朋友之間相互分析，就象Jung對Freud說的那樣：「You treat your friend as your patient.」因為這樣，不但造成分析師和病人之間的關係糾葛和傷害，也造成朋友之間友誼的破裂。另外，在那個年代，很多人在自己沒有接受個人分析和足夠精神分析訓練的情況下就開始分析病人（這和國內現在的情況有些相似），也是潛在的危險之一。這是因為無意識的力量很強大，有的時候，即使分析師也無力反抗。我想Freud和Jung關係的破裂，還有他和Adler、Ferenczi關係的破裂都和界限的混淆不清以及移情和反移情有關。

Jung在和Freud關係破裂之後陷入深度的憂鬱之中。他在影片結尾時說的一句話令人印象深刻，他說：「Sometimes you do something unforgettable to go on living.」也體現人性的複雜和潛在的絕望情緒。

所幸的是，現在，經過一個多世紀的發展，精神分析的方法已經大大地發展成熟，對於分析師和病人之間的關係也有了明確的共識和職業道德規範。現在的分析師在取得精神分析師的資格之前，都需要經過數年的個人分析和職業訓練及其臨床督導，使得分析師不但更清楚自身的「盲點」所在，也更有能力handle病人的問題以及治療過程中的移情和反移情。這不僅是對病人的保護，也是對分析師的保護。［這裡我使用「病人」這個習慣性的稱謂。但由於來做精神分析的不僅僅限於有病的人，所以，更準確規範的說法應該是analyst（分析師）和analysand（被分析者）］

再回到電影上來，看完這個電影，我感到意猶未盡地失望。意猶未儘是因為我期待更多的內容，不想讓影片結束；而失望可能是我的期待值太高引起的，想一想，一個90分鐘的電影是不可能把一個精神分析在經年累月中發生的事情及過程真實地展示和描述出來的。就象網上的一個評論說的：「I feel I know less about psychoanalysis after watching this movie than before watching it.」把它當成一部電影來看，還是蠻不錯的，何必太較真呢。

January 18, 2012 9:20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