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挫败

                          理想主义的挫败——纪念胡耀邦先生逝世25周年

      今天是党和国家优秀的领导人胡耀邦先生去世的日子。２5年前的今天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胡耀邦１９１５年生于湖南省浏阳县，从１５岁加入青年团开始，在长达60年的革命生涯中，尤其是在担任党的重要领导职务期间，坚持实事求是，有错必纠。

他敢于讲真话，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的高风亮节永远留在国人的记忆中。

　　 在十年浩劫后的拨乱反正重要时刻，他排除干扰和压力，毅然组织和领导了平反冤假错案，为落实干部政策做了大量的工作。也为后来的改革开放做出了基础性的贡献。

　 中国青年报刊登文章，缅怀这位改革的先驱者。怀念他在思想解放、平反冤假错案、解放生产力等方面做出的贡献以及他对改革的理想与热情。

　　与胡耀邦当年力促改革时颇为相似的是：改革同样面临巨大阻力，同样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所不同的是，耀邦面对的是意识形态方面的抱残守缺，是发展之初面临的突破旧体制的种种困境。而如今我们面对的，则是发展起来以后更巨大、更多元、更深层次的矛盾堆叠和利益冲突。

在中国改革到了需要狠推一步、击一猛掌的新的历史时刻，缅怀耀邦，有很强烈的现实意义。

　　胡耀邦先生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坚定的理想主义人格，他始终坚持政治体制改革要与经济体制改革同步。为中国加快改革开放和加速经济发展，倾注了全部心血和精力。

人们公认，胡耀邦主持中央工作期间，是新中国历史上最民主、政治生活最正常、最活跃的时期之一。被人们称之为“真诚的改革推动者”。

　　学者朱学勤认为:虽然现在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推出的经济改革方案得到经济界的普遍赞赏，但是却几乎没有触及任何政治体制的改革。所以今天纪念胡耀邦，对认真汲取当年中国政改的启动与停顿的原因和教训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个循规蹈矩，竭力尽善尽美的人，在现实中却往往事与愿违。不仅屡遭非议，有时还难免背负罪名甚至深陷绝境。

　　胡耀邦首次遭受政治劫难是在1964年底，他被党中央派往陕西，任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二书记兼陕西省委第一书记。这时正值毛泽东发动的城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如火如荼之时。经过认真调查研究后，他敏锐地发现陕西的运动产生了偏差，出现了打击面过宽而导致了“三多”：抓捕人多、开除党籍多和开除公职多。胡耀邦立即与省委其他同志研究，果断决定“三暂停”：捕人暂停、开除党籍和开除公职暂停、面上夺权暂停。

后来他又提出简单粗暴、混淆是非的文艺批判和学术批判暂停，打击投机倒把的群众性运动暂停。同时，他还以极大的热情领导、推动陕西省各级干部狠抓工农业生产。他亲自考察过十几个县，深入到基层了解情况，大力主张放宽政策，搞活经济。

　　他的这些举措受到全省广大干部和群众好评与支持，但却遭西北局和陕两省委某些领导人的严厉批评。

胡耀邦被扣上“大搞纠偏运动，大刮翻案风”；“以停止革命的手段去抓生产”；“否定党的打击资本主义自发势力的方针”等多项罪名。他们还竭力想把胡耀邦的主张上纲到路线错误和“与中央对抗”。

西北局领导从2月下旬起大会小会连续批判他。胡耀邦被批得突发大脑蛛网膜炎，直到医生认为有生命危险时，才被送进了医院抢救。而一旦病情稍有缓和，他们就对胡耀邦继续批判不止。

　　此时，远在京城的叶剑英元帅，获悉胡耀邦身处险境之后，感到十分震惊。并对胡敢于“舍得一身剐”地顶风纠“左”的大无畏革命精神甚为钦佩，对身陷困境的胡耀邦深感同情。他当即邀约张宗逊、张爱萍两位上将，以“视察军事工作”为名抵达西安市，救助胡耀邦。

叶剑英听取了胡耀邦简要的介绍后，意味深长地对胡说：“老弟啊，你在旧社会少吃了几年饭，你斗不过他们哪！在西安说不清楚，回到北京去谈嘛！”胡无奈地说：“我走不脱呀！”叶剑英爽快地说：“我带你走嘛！”，随后胡耀邦便请假以回京治病为由，搭乘叶剑英的军用专机返回北京。他终于摆脱了险境，可谓是“死里逃生”。

一九七六年十月十二日，粉碎了“四人帮”的第六天，叶剑英即派人去看望胡耀邦。胡说，“祝贺叶帅同华主席他们一道为我们的党和国家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胡耀邦说：“现在我们的事业面临着中兴。中兴伟业，人心为上。什么是人心？我说有三条：第一是停止批邓，人心大顺；第二是冤案一理，人心大喜；第三是生产狠狠抓，人心乐开花。务必请你把我这个话带给他。”叶帅听后，赞赏胡耀邦的三条，深以为是。他竭力向华国锋等人推荐胡耀邦出来工作，接下来胡耀邦被任命为中共中央组织部长。后来有人将胡的三条称之为“隆中三策”。

在毛泽东去世后的1977年12月15日，中共中央组织部办公大楼的前院里，响起了久违的鞭炮声。是一群在“文革”中遭受迫害的干部及其家属在燃放鞭炮，原因是胡耀邦上任中央组织部部长。此后，“受了苦，找中组部；有冤枉，找胡耀邦”便成为最为熟知的俗语。

　　刚上任的胡耀邦明确表示：现在要真正拨乱反正，首当其冲的就是要全面落实干部政策，平反冤假错案，把“文化大革命”颠倒了的干部路线纠正过来。

　　胡耀邦顶住了“毛主席批的怎么办？”等种种非难，冲破重重阻力。在他6年的高位任期内，300多万人得以从冤假错案中平反，55万“右派分子”被正名；1703个县曾留下他考察调研的足迹，3000封普通百姓的来信被亲自批阅。

　　有人“惊讶”的质问胡耀邦，“改正”得太多了，胡的回答很简单——当初整的时候，为什么不嫌多？

　　1977年3月，胡耀邦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并任中央党校主持工作的副校长。顶着“两个凡是”的压力和极大的政治风险，1978年5月10日，在中共中央党校的内部刊物《理论动态》组织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 由此，思想解放的大讨论全面铺开，对文化界，尤其是对首都高校政治思想的活跃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解放思想与平反冤案，日益高涨的威望把胡耀邦推向了权力的顶峰。1980年，邓小平和叶剑英提议，由胡耀邦担任中共中央主席。经过再三推辞后，胡耀邦终于同意担任，但声明了自己的条件：“这个主席，只能当到十二大召开，作为一种过渡。如果要继续干下去，要改主席制为总书记制，以确保党的集体领导和团结统一。”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位老革命家摈弃“绝对权威”的高瞻远瞩。

　　1981年6月的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上，胡耀邦当选为中央委员会主席，叶剑英、邓小平、陈云等为副主席。会后的中央委员谈话中，胡耀邦表态：“我有责任向全会说明，有两条没有变：一是老革命家的作用没有变；二是我的水平也没有变。今天的胡耀邦，还是昨天的那个胡耀邦。”

襟怀坦荡，赤诚纯真的胡耀邦不改初衷。他始终相信，他不遗余力的为之奋斗的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改革是顺应历史潮流的；立国兴邦，是受到人民拥护的；他竭力主张的“废除领导终身制”，为“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明确政策界限，对学生的闹事采用疏导方针等，都是符合民主和法制原则的；并且由书记处议定，得到小平和陈云同志同意的。他还多次说：经过“文化大革命”，我们的党更成熟了，中国不会出什么事的。尤其是他相信小平同志对他是了解的，支持的。就在前不久小平同志还对他说：左和右的干扰都不理，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该怎麽办就怎麽办。曾几何时，言犹在耳，怎么就风云突变？他没有想到，最后竟把学生闹事的原因归咎于他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不力。

1986年底，邓小平找他谈话，严厉地批评了他，接着就是他被迫提出辞职，中央召开揭批他的“生活会”，最后被免去总书记职务。

一位被免职下台的党的总书记，却牵动了各阶层人们的心弦，引起全国上下剧烈的反响，首先当然是由于耀邦同志在拨乱反正，解放思想，平反冤假错案,推进改革开放事业上，作出了世人皆知的独特贡献，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切实的实惠和福泽。但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耀邦同志的正直善良、清正廉洁、思想开放、作风民主，在人民中享有广泛的声誉。人们反对独断专行、弄权枉法、贪污腐败；期盼政治民主、社会宽松、官场清明，把真正建设民主政治和法治社会的希望，寄托到胡耀邦身上。这是中国人民在饱受封建残余思想的危害和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政治蹂躏后，在经过“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文化大革命”苦难之后，所产生的一种觉醒和强烈心愿。这也是人们对中国共产党的真切希望，对党的良心和良知的可贵信任。毕竟世界已站到21世纪的大门口，时代的潮流正在滚滚向前，人民和历史都不能容忍违反民主和法制的事情再发生。

１９８９年4月15日，胡耀邦突然病逝的消息传出后，人们在惊愕之余，以无比真挚的情感和前所未有的规模，自发地深切悼念和缅怀这位已被免职的中国共产党总书记。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会计司胡同胡耀邦住地，人流如织，络绎不绝，以束束鲜花、一幅幅挽联，表达了人们对胡耀邦的敬爱和哀思，人民英雄纪念碑上曾挂出“中国魂”的巨幅幕幛。

胡耀邦逝世一个多月之后，1989年春夏之交的北京，积蓄已久的“六四学潮”终于爆发。“六四学潮”彰显了国人要求惩治腐败，呼吁政体改革的强烈意愿，极大的震撼了中国社会。但遗憾的是“六四学潮”并没有修成正果，终因少数坏人趁机做乱为口实，被以“暴乱”罪名惨遭镇压。伸张民意，挺身而出的热血青年纷纷走死逃亡。胡耀邦出人意外的成为了这场所谓“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的替罪羊。尽管那场以学生为主体的政治风波早已过去，但人们对胡耀邦的怀念是那样绵远悠长。

1月6日，浙江台州，胡耀邦铜像在大陈岛揭幕。大陈岛位于浙江省中部沿海台州湾东南。1956年1月，时任共青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的胡耀邦向温州青年发出了“组成志愿垦荒队，开发建设大陈岛”的号召。同年1月31日，首批227名青年队员登上大陈岛开始了垦荒生活，至1960年，共有4批467名垦荒队员上岛。

1985年12月29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再次登上大陈岛看望了老垦荒队员。

《羊城晚报》曾披露轶闻：１９８９年的4月15日，一列从湖南开往北京的列车上，一个没有买到票的老农，蹲在车厢里哭泣。面对列车询问，老农大哭：“我弟弟耀邦死了！”惊讶之余，列车员遂为其安排了卧铺。

　　两年后，这位老农——胡耀邦的哥哥胡耀福逝世，乡民挽联：国中有典型，两袖清风做赤子；天下无先例，一代皇兄是农人。

　　人固有一死，但留下的“身后名”却各不相同。毛泽东先生有一段名言“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的有益于广大群众”。而事实上由于客观因素的影响和制约，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并非易事，首先毛自己就没能做到。鉴于此，我以为用完美至臻的标准来衡量胡耀邦先生显然是过于苛刻了，因为许多时候，态度比能力更重要。

　　耀邦先生赤胆忠心，在他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个求真务实者追求理想主义的无畏精神，他不谙嗜权者咄咄逼人的弄权术，一生恪守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的信念，并且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此可以说：胡耀邦已经圆满的实践了这个信念，但是，结果却让他倍感意外。

　　历史往往差强人意，胡耀邦理想主义的梦断，而后赵紫阳的壮怀激烈，在嗜权大佬的手上“如烹小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专横在跋扈了。

为什么？为什么两位有理想、有抱负、有个性，久经考验的总书记相继折桂？这些扑朔迷离的表象中暗藏了什么玄机？是“绝对权威”的大棒，以“反对自由化”为名，把“理想主义”打翻在地，让其超越的梦想彻底破灭。彰显了邓核心咄咄逼人的彪悍品格，勘与当年的毛泽东比肩。

说到赵紫阳，我想起了在他任职期间，曾出台过摆脱极左路线束缚，放松对文艺作品审查的政策条文。

1987年的北戴河会议期间，赵紫阳观看电影《芙蓉镇》后，负责审查电影部门的人问他“紫阳同志，你还没提意见呢？”赵紫阳说：“我是来看电影的，不是来审查电影的。”此后，在赵当政的时期没有审查过一部电影。多开明的领导人啊！可惜的是，在历史转折最需要的时候轰然倒下。

有时候我常想，如果当年华国锋去职之后，由胡耀邦、赵紫阳放手改革，循序渐进，有邓小平、叶剑英、陈云等老革命家坐阵相助，今天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当我们回首３０年走完西方１００年路程的时候，生活在丰衣足食的大国时代中也应看到：这些年为了发展经济，淡化了公平、公正和法制这些“理想主义”元素，不透明的暗箱操作使得我们的社会相当部分笼罩在黑暗中，沦为“黑社会”，从极左到极右，诸多社会乱象丛生。

　　而人们对胡耀邦的纪念，既表明人们对清廉政治的向往。也表明人们对民主政治的期盼。

　 实践是检验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是在胡耀邦先生领导下进行的。这一大讨论，使人们的思想告别了禁锢、封闭的毛泽东时代，开启了思想解放、改革开放新的时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永远是我们社会发展的试金石。而包括胡耀邦在内的老一辈革命家身上那种担当与使命感，正是当下改革者需要具备的素质。

历史终究会给一个人公正的评价，谁也无法左右。而对于更多人来说，此刻纪念胡耀邦，与其说是纪念他的丰功伟绩，不如说是在纪念一个时代，纪念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纪念曾经有过的理想与抱负。

春风杨柳，正是我们纪念胡耀邦先生的好时候。

参考文目：

刘崇文：这就是胡耀邦——真实的胡耀邦，襟怀坦荡、赤诚纯真的胡耀邦

汪峥： 胡耀邦：结束在不该结束的时候

苗体君 窦春芳：叶剑英意味深长对话胡耀邦

2014-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