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連環 （2）

北京的東城區地處京城心臟地帶，包括天安門和紫禁城，歷來是京城政治中心的重中之重。在東城區的最南邊有一條十分幽靜的小巷，曾是老北京最長的一條衚衕。巷子兩邊樹木鬱鬱蔥蔥，沿街大多是高宅深院，還有幾個明顯帶有哥特式建築的小樓，時不時吸引一些高鼻碧眼的老外在街邊臨摹作畫。也許正因為如此，文革期間它被憤怒的紅衛兵們改名為「反帝路」。如今街道上很多建築都面目全非，但至少恢復了它的原名：東交民巷。

 桂蘭的家就在東交民巷。從墾荒兵團調到了北京，孫鐵被分配到一家機械設備製造廠當技術員。同年和進廠一起工作的桂蘭結婚生子。孫鐵自幼沒有了父母，於是入贅到桂蘭家，搬到了東交民巷。三代人擠在一個很小的單元里，一住就是6，7年。

別看這東交民巷不大，裡面藏龍卧虎的住的不少都是京城政界頭面人物。桂蘭的父親就是給其中一位領導做園藝。每年春節時分，岳父都會帶回幾張人民大會堂春節聯歡的票。這些票一般不在外面市面上流通。孫鐵不愛熱鬧，通常就把票放在一邊了。這一年春節，岳父同樣遞給孫鐵幾張：」今年廠里要沒什麼事你就去看看吧。沒準能碰到首長呢。他上次見到你對你印象不錯，說你是大學生，知識分子，很聰明。」孫鐵對結識高官權貴沒什麼興趣。不過今年春節廠里確實沒什麼安排，於是就打算去看看。

到了那天晚上，孫鐵和妻兒換上身新衣服，來到人民大會堂。走上又寬又長的台階，他們進入了燈火通明的前廳。這裡熙熙攘攘的已經很熱鬧，多數人都是身著中山裝，也有不少人穿著軍服。每個人都興高采烈的。中間的大會堂是歌舞節目表演，周圍的各個小廳里，有的在放電影，有的是各種遊藝活動，有不 少獎品可拿。孫鐵的兒子一下被吸引住，拉著桂蘭在各個遊戲廳里穿梭。孫鐵走累了，看到邊上有個小休息廳，就告訴妻兒讓他們去玩，自己打算小憩一下。

「你是老張的女婿，孫鐵吧？」孫鐵回頭一看，見一位老者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正站在他后朝他慈祥的笑著。孫鐵立刻認出了他，一下站起來說「首長您好！」。 老者忙向他擺擺手：「好，好，坐下說。」

二人落坐。首長繼續微笑著對孫鐵說「老張經常提起你的，年紀輕輕就在廠里挑大樑了，知識份子是我們國家的希望啊。」

孫鐵很拘謹的笑了笑：「為國家做貢獻，應該的。」

「好啊。我們現在的目標是四個現代化，各方面都需要人才。中央剛開完三中全會，相信會有很多調整，特別是提高知識分子待遇。好好的干，你會有所作為的。」

「謝謝首長的鼓勵！」

「嗯。你們好好玩。我也去看一會兒節目。今年的演出很精彩呀。」 說完起身，在邊上年輕人的攙扶下，緩緩離開。

孫鐵坐著回味了一下剛才的談話，就去和妻兒會合。這一夜，孫鐵想了很多，晚上怎麼也睡不著。他第一次失眠了

這一年，是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