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70年代的時候,我們那個地方算不上富裕,但從土裡刨食能有飯吃,在當時就算是不錯了。所以村子里基本上沒有什麼光棍。長得不好家裡窮的小夥子經常借點錢到別的更窮的地方去「買」個媳婦回來,唯一能許諾人家的就是有房子住有飯吃。 秋社的媳婦就是從200里以外的一個縣買來的。據說,他媳婦的爹把女兒送到秋社家,秋社的爹給了人家300塊錢,當天就圓房成親了。秋社家裡不窮,只是他人長得很一般,腿雖然不瘸,但走起路來有點歪,因為有點結巴,就特別不愛說話,經常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秋社結婚不是什麼新聞,但他的新媳婦長得水靈漂亮,就變成了村裡的新聞,街頭巷尾大家談論的就是:這麼漂亮的媳婦為什麼肯嫁給秋社?隨著人們樂此不疲的挖掘和打挺,終於有了一點眉目:秋社的媳婦叫紅旗,紅旗曾是本村小學的代課老師,因為和一個已婚的男老師有「不正當關係」,在當地名聲很不好,嫁不出去,所以就嫁給了秋社。無論大人孩子,男人女人每次遇到紅旗,都忍不住多瞅上兩眼,紅旗就生活在人們的目光里。她的一舉一動都是人們談論的話題。不過她自己倒還坦然,每天和別人一樣出工勞動,趕集的時候,也不在乎別人的指指點點,看見熟人主動打招呼。過了一年,紅旗為秋社生了一個兒子,用秋社的爹的話說:這300塊錢挺值得的。幾年以後,紅旗的臉晒黑了,人也不似以前水靈了,和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婦沒有什麼大區別了。人們也不再談論她了。後來,農村開始分田到戶,每家都有一塊責任田,各人忙各人的了。
一個秋天的早晨,村裡又傳出了一條爆炸新聞:秋社的媳婦紅旗和秋陽私奔了,這種事以前村裡從來沒發生過。
秋陽是秋社的大哥,秋陽的父親和秋社的父親是一個爺爺,秋陽的父親原來是離家30里路的一個農村小學的校長,經常到學生家吃派飯,不知什麼時候和一個學生的媽媽好上了,被人抓了現行以後暴打了一頓送公安局,被判了10年徒刑,後來在監獄里中了風,提前出了獄。他爸爸被判刑以前,秋陽不但長得一表人材,還是村裡的秀才:高中剛剛畢業,在村裡擔任團支部書記,村裡的黑板報大都是他寫的。因為父親的問題,所以沒有女孩肯嫁給他,後來秋陽就稀里糊塗地娶了鄰村一個姑娘,那個姑娘長相一般,也沒什麼文化。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了許多年。
剩下的都是秋陽和紅旗私奔以後,他們的左鄰右舍拼湊起來的:秋社結婚那天,秋陽喝得酩酊大醉;紅旗很喜歡到秋陽家借東西;秋社家蓋房子的時候,秋陽來幫忙,紅旗給秋陽送水,幫秋陽擦汗;從地里幹活回來,秋陽幫紅旗拿東西。他們兩家的責任田連在一起… … 私奔那天,秋陽早晨還在幫別人蓋房子,紅旗也沒有什麼異常,說是要帶孩子去責任田裡看看,誰也沒注意這兩人什麼時候走的,秋社到處去找:去了紅旗200里以外的娘家,去了汽車站,火車站,都沒有找到,紅旗帶走了她6歲的兒子。
過了一年,紅旗給秋社來信說:孩子很好,等孩子大了,她一定把孩子送回來。信是從新疆發來的。
十年以後,紅旗果真把孩子送了回來,那時她的兒子已經16歲了。兒子回來以後,很少說話,從兒子的隻言片語里,人們又知道紅旗和秋陽在新疆賣魚販菜,而且又有了一個兒子。現在秋陽得了重病,因為沒臉回家,怕老少爺們笑話,所以只把孩子送回來了,自己卻不肯回來。
後來,聽說秋陽死了,紅旗帶著她和秋陽的孩子回到了娘家的那個縣,據說那個縣現在已經發展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