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雅是我原來的同事,日本人。
齊雅在高中時就隨父母移民來了加拿大,說是對日本已經完全陌生,但每當有人問起時,齊雅都會說自己是個日本人,然後再強調一下自己依然是持日本護照的。
齊雅剛到公司時理著寸頭短髮,從後面看很難分出性別。記得第一次見到齊雅時,我著實的吃了一驚,居然是個女生。
我和齊雅在同一個大部門,由於辦公室離的近,慢慢的交流也多了起來。一次喝咖啡時聊起了各自的家人。齊雅說她還有個哥哥,但倆人不是很親近,尤其是有了嫂子之後。說到這裡,齊雅忽然停了一下,把咖啡湊到嘴邊, "我還有個女朋友。" 說完,便很專註的看著杯子,細抿了一口咖啡,在嘴裡品了起來。
「哦,你們有結婚的打算么?」 我問。
齊雅看起來有些意外的瞥了我一眼。" 沒有,我們剛認識不久。"
」那打算搬到一起么?「 我又問了一句。
齊雅忽然樂了,"看不出你還挺八卦的。" 於是,我也樂了。後來,齊雅告訴我其實那天她有些擔心,在她印象里,中國人都很保守。自那以後,齊雅和我成了辦公室里的死黨。
齊雅是個運動達人,喜歡各種體育運動,從棒球到冰球無一不落。為了增加肌肉強度,齊雅拉著我加入了健身俱樂部,每周三次重量和心肺練習。幾個月過去,沒見齊雅有什麼變化,倒是我的胳膊大腿上練出了肌肉朎子,最終被戶主勒令停止了練塊兒。
世界盃期間,公司的球迷每天見面聊球聊的不亦樂乎。一天,我和齊雅去買咖啡的路上遇到個祖籍葡萄牙的同事。三個人毫無驚喜的聊起了足球。葡萄牙同事得知我是鐵杆德粉時有些驚訝的問:「你為什麼不支持亞洲隊? 你應該支持齊雅的國家,日本隊才對。"
我正在琢磨著該如何回答時,齊雅說: "她是中國人,中國人是不可能支持日本隊的。」 齊雅說完把頭轉向我," 我說的對吧?"
葡萄牙同事插嘴道,"為什麼啊?"
「因為二戰時日本佔領過中國,中國到現在也沒有原諒日本。」齊雅接著說。
「是,就像猶太人和德國人一樣。」 我接了一句。
「哦,可你們倆還是朋友啊。」 看得出葡萄牙同事有些尷尬。
「是,因為這裡是加拿大。」 我說。接著我們三個人客套般的笑了起來,葡萄牙同事逃離般的走了,我和齊雅端著咖啡一路無話。
安靜了倆天後,我和齊雅又恢復了原有的死黨關係,一起抱怨辦公室冬冷夏熱,公司IT的無所事事;一起嘗試飯館,評論大廚手藝;分享各自家長里短的雞毛瑣事......
齊雅有著典型日本人的工作態度,認真細緻,嚴謹守規,對老闆提出的要求從不提出質疑,即便是要無償加班也會按時完成。因為工作壓力大,我成了齊雅理所當然的垃圾桶,但凡有些不滿,齊雅便會用一杯咖啡給我作為心理輔導的交換,我也樂得出些餿主意給她。終於,齊雅看夠了頂頭上司的臉色,找了個合適的機會,抓了經理個錯兒,一個正式的抱怨經理對員工態度不好的郵件遞到了人事部。隨後,人事部安排了一系列的調查,並給齊雅的經理安排了360度審計和培訓。自那以後,齊雅的經理真的和善了許多,每當我倆聊起此事,齊雅都會樂的前仰後合。
經過一年多的嘗試,齊雅終於找到了另一個她喜歡的工作,離開了公司。我們依然不時的找個茬兒吃頓午餐八卦下各自公司的人情是非。前些日子分手時,齊雅特地拿出個冰球給我看,說是那是她這季聯賽的第一個進球,接著許願說下季第一個進球會簽名送我,描繪得我十分期待,也十分眼紅。說完,齊雅得意的鑽進車裡跑了,留下我在便道上獨自輕笑了幾聲。
這幾天微信上不時地關於抗戰七十年的各種信息,我不時地想起齊雅,卻沒有跟她聯繫。有時想,齊雅和我的友誼很像是那種拼磁的藝術品,有種不完整的美好。或許,因為這不完整,我和齊雅才會更小心的互相維護著,更在意這份得來不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