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上班,今年是第十個年頭了。單位里的四、五百號人,有來來去去的,但基本上穩定,對於不了解具體姓名的,也約略地知道種族、文化背景和大致的年齡階段。 在樓道、餐廳、電梯等場所見面時,我會主動與年長的亞裔男士和年長的各族裔女士打招呼,替他們開門或順手提供其他必要的幫助;而對於各年齡層次的其他族裔的男子和比我年輕的女士,則只是禮貌地回應,並適用女士優先的原則( 唯一的例外是前任主席,他是黎巴嫩人,當時已經八十多歲了,每次見到他我還是要禮讓的。我記得還有一項禮儀準則是beauty after age;註:beauty在這裡做「女士」講,無論美醜)。我覺得這既體現了我們尊重長者的傳統,又做到了在北美這個地方入鄉隨俗,是比較妥當的。直到有一天開會,具體地說是散會後在電梯口遇到高管之一的A先生,讓我覺得無所適從,很是尷尬。
A先生50多歲,年齡略長於我,是一個法裔加拿大人,容貌端正,身材挺拔,而且在任何時候,都是衣著整齊而考究;他是學法律出身的外交官,既儒雅又犀利。只不過,坊間傳說,他是同性戀,並且是關係中的「女」角。據說,這一角色的男人,比真正的女人還要女性化,以自己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濃濃的「女人味」為榮;因此,他們不喜歡女人,還仇恨非同性戀男人愛慕的女人。具體到這位 A先生,有一個女同事給出的評價是,心胸狹隘,「even worse than a woman」。當然,這句話出自女人之口,本身也挺彆扭。記得有一次,一位堪稱boardroom and bed room,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出得廳堂,進得卧房」類型的金髮巴西美女主管在高管會議上彙報工作,全場鴉雀無聲地聽完后,眾口一詞地表示讚賞,唯有這位 A先生在美女主管與主席在會議上互動的一個無關緊要的程序問題上對她發飈,讓她和主席都下不了台。
那天開完會,我就在電梯口與這位A先生狹路相逢。這時,我開始擔心我的髮型會招致他的不愉快,心想要是留個中性點的短髮就好了;也不敢說話,怕他不喜歡我的聲音。我在做著艱難的決定,電梯來了,我是讓他先上呢還是我自己先上呢?也就是,我是把它當成比我更女人的女人呢還是把他它當成男人?我看了他一眼,還好,他笑了笑。電梯門打開時,我又看了他一眼,他居然微微彎腰,伸手示意讓我先上,這可是典型的紳士風度哦,於是我放下了第一個包袱,但在與他同行時多少還是有點忐忑不安的。在電梯里,也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當時思維混亂,已經想不起來我們是如何開始對話的了,只記得後來他居然拿自己頭髮不多的腦袋開起了玩笑……我的感覺是,從三樓會議室到九樓我的辦公室這一趟中途沒有任何停留的電梯之行竟然如此漫長,到了我的樓層, 帶著一定是不自然的微笑跟他說了「再見」后,我長噓了一口氣,這尷尬的相遇總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