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殞

文/昏睡的狼

        只有10多平米的小屋顯得簡陋而整潔。一個簡易的那種用花布蒙面帶拉鏈的衣櫥，一張條桌，那種舊式的學生課桌，上面放著些女孩子通常置放的化妝品，再就是那張單人床。典型的單身女孩出租屋裡的擺設。
        屋頂中央吊著只白熾燈，不知道是燈泡閃了還是她無心開燈。或許她需要的就是此刻這樣的氣氛。
        她獃獃地坐在桌前，輕輕地旋轉把玩著手中的那隻高腳杯，眼光滯留在那殷紅如血般的液體里，桌上那隻白色的蠟燭，燭光映著她有點蒼白憂鬱的面容。在那身黑色的緊身衣的包裹下猶如女神般的肅穆。眼睛里隱含著欲滴還在的潸潸淚光。
        在以往的這個時光，她不應該還在住處。也許在某個高級會所，也許在一家檔次還算高的夜總會或者高級酒吧。命運將她推入夜的燈紅酒綠，周旋在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身邊討生活，以她的肉體和姿色撫慰著那些成功男士尊貴的靈魂。常常是天色亮白才拖著微醉的軀殼和疲憊的身心回到這屬於自己的窩裡，像個沒有靈魂的行屍昏昏噩噩在噩夢裡修復著疲憊的軀體。
        燭光燃燒著的蒼白被一圈橘黃包裹著，在黯然中給小屋充塞著飄忽的光，她慢慢將酒杯貼在自己嘴唇邊，猛一仰頭，將杯中的紅色液體灌進口腔，幾乎沒有絲毫停留便隨著她那白皙的脖子一個蠕動，喉頭髮出「咕嚕」的一聲響注入了胃裡。她輕輕捻動著杯子，目光注視著杯口淡紫色月牙兒形的唇印，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子重新在杯中斟入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紅色葡萄酒，再次久久盯著杯子輕旋酒杯，長長地舒了口氣。從桌面上那金紅色的煙盒裡抽出一支香煙點燃，輕輕吸了一口，兩肘支在桌面，左掌托著腮幫，夾在中指和食指間的香煙輕揚著一縷淡藍的煙霧順著她的鬢角帶著她孤獨的靈魂輕輕飄蕩著消失在天花板間。她的目光依舊沉鬱空洞地在杯子里的液體中沉澱著。香煙那淡灰的灰燼無法承受自身那輕微的重量斷裂、濺落在桌面上。白色蠟燭在燃燒中縮短著自己白玉般的軀幹，火焰下的燭油輕涌著撕開燭體上方被火焰軟化了的殘邊，淌下了一串燭淚......
        深秋的夜除了枯草落葉下的秋蟲還在嘶鳴，顯得格外靜謐。
        酒瓶里的酒不知不覺已經見底了。煙灰缸里的煙蒂堆砌出一個雜亂的傷痕纍纍的靜物寫意。她感到自己有點暈眩，將身子移到床上重重地將自己的頭跌落在枕頭上。
        桌面上的蠟燭最後的那段燭芯在不甘寂寞的跳耀下跌倒在最後那灘燭油里熄滅了......
        她開始感到一點點的冷、一點點的脫虛的感覺包裹著自己的生命，知覺在窗口那從對面高大建築投射過來的五彩光色中消失著。
        當黎明最初的那抹曙光擠進窗口替代了對面樓頂霓虹投射在她臉上的時候，她顯得那樣安靜，那樣蒼白......她喝進的最後那滴葡萄酒順著她那隻耷拉在床沿的手臂從手腕湧出滑過手掌凝結在指尖上......

後記：以上文字是我做為一個記者對那個現場的最後記述。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沒人知道她來自何方。每當我不得不去殯儀館參加一個儀式或者送一個熟識的人的時候，都會獨自到那個暫存骨灰的角落，去看望一下。那個廉價的骨灰盒鑲嵌著她生前的玉照，為她默默祈禱一番。那天，當我的一個朋友去世后，我再次去那位置，她已經「離開」了，那裡換上了另外一個人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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