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西班牙：浪漫的中世紀

「如果想理解西班牙人，你一定要去塞哥維亞(Segovia)」，我們的地陪導遊說道。

她說得沒錯。這座離開馬德里一小時車程的歷史名城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時間的流動在這裡似乎已經停止；過去、未來、現實的邊界也變的模糊不清。2000年前建造的羅馬水渠(Roman Aqueducts)邊上是一座有1000年歷史的教堂，它的邊上是100年前奠基的磚房。卵石鋪成的道路上本地人同遊客摩肩擦踵，每一棟建築，每一條小巷都在述說著數不清的故事。漫步塞哥維亞，你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遊客們通常要參觀塞哥維亞的古城堡(Alcazar de Segovia)。這座建立在兩河交接處懸崖峭壁之上軍事設施已有800年的歷史，它的前生是摩爾人的堡壘。整座建築像極了一艘在大海中破浪前進的船舶。據說迪斯尼在設計「灰姑娘城堡「時就是從Alcazar的外觀獲得靈感。

古堡內有一個被稱為「國王的殿堂」(Hall of Kings)的大廳，裡面供奉著53位卡斯蒂利亞 - 萊昂(castile and leon)的君王。雕像神態各異，但都是一手拿十字架，另一手持劍。導遊說：「這些都是參加『再征服』(Reconquista)的君王們」。第一位是民族英雄Pelayo，他的起義代表再征服的開始，最後一位是「瘋狂的喬安娜」(Joanna the mad)，西班牙統一之後的第一位君王。在這座廳堂里，西班牙整個中世紀的歷史像畫卷展現在你的面前。

八百年的抗戰

西班牙的歷史其實相當簡單，先是一段大約600年的羅馬統治的時期，接下來是300年的德國裔西哥特人(visigothic)王國。然後就是漫長的中世紀。這個時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再征服」。從公元711年到1492年的近八百年時間，西班牙實際上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從摩爾人手裡把國家奪回來。

公元711年北非信奉伊斯蘭教的摩爾人越過直布羅陀海峽入侵當時的西哥特王國。次年，摩爾人在Guadalete一舉擊敗西哥特軍隊。國王Redeic陣亡，王國隨即土崩瓦解。在不到十年時間，摩爾人佔據了伊比利亞半島的絕大部分地區並成為橫跨亞非歐三大陸的Umayyad王朝的一部分。

公元722年哥特人貴族Pelayo領兵起義，義軍在比利牛斯山的高山峻岭中伏擊了一隊穆斯林士兵。這次戰鬥雖然很小，被後來的歷史學家認為是基督徒的第一場勝利。經過一系列的游擊戰，Pelayo成功地將山區的敵人趕了出去，並建立的信奉基督教的Asturias王國。Pelayo的勝利也鼓舞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西班牙隨即進入近800年異常血腥的宗教和民族戰爭。

現在的人們很難想象基督教在同伊斯蘭教的對決中會敗下陣來。其實這在中世紀是常態。歐洲基督教徒多次發動「十字軍東征」，企圖奪回耶路撒冷，最後以慘敗告終。在伊比利亞半島對異教徒作戰也很不順利。在很長的時間裡西班牙北部的基督教國家都很小，而且內訌不斷，不足以對南方更富有更強大的摩爾人王國構成實質性威脅。但同十字軍東征不一樣的是，西班牙人從來沒有放棄過「收拾舊河山」的夢想。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經過50代的君王的不懈努力，戰局終於發生了逆轉。到了15世紀，北方是四個基督教王國：阿拉貢(Aragon)，卡斯蒂利亞(Castile)，萊昂(Leon)和納瓦拉(Navarre)，南部是格拉納達酋長國(Emirate of Granada)偏安一隅。

摩爾人的統治已經岌岌可危，現在等待的是一個大英雄的出現，帶領西班牙人民驅除靼虜，統一整個國家。

中世紀也浪漫

連年征戰也導致了西班牙騎士階層的興起。這種職業軍人在中世紀戰爭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大多數戰鬥是在騎士與騎士之間進行，徵召農民加入戰爭相對罕見。隨之而來的是騎士文學(Chivalric Romance)。這種文體在西班牙中世紀晚期特別流行。故事節奏明快並帶有很強的愛情元素，騎士小說中的角色包括國王，王后，騎士，淑女，巨獸，矮人，就是沒有什麼普通人。它集傳奇，魔法，幻想於一身：有一對一的搏鬥，有宏大的戰爭，有比賽和冒險，性愛和浪漫，有風情奇異的場景，有超自然的神奇力量。騎士小說通常有愛情故事穿插其中，作為一個騎士，他要體現出忠勇，謙遜，正義的美德。作為一個情人，他又是堅定不移的象徵。理想的騎士在戰場上和情場上都必須同樣優秀。

騎士文學的流行並不奇怪，它所描繪的貴族式冒險，浪漫的情懷，沒有日常生活的煩惱，都讓充滿幻想的年輕人心動不已。也不僅僅是年輕人，有些人一生都為之痴狂，比如塞萬提斯筆下的唐吉訶德(Don Quixote)。這位La Mancha地區年過半百的老鄉紳因為看了太多的騎士小說腦子有點不大正常。唐吉訶德決定要學習書中的遊俠，出去探險。於是變賣了家產，打造了盔甲，還說服了鄰居桑丘·潘沙做他的隨從。主僕兩人一人跨馬，一人騎驢，偷偷地出了門。一路上做出許多荒唐可笑的事情來，將風車視為巨人、把旅店看做城堡、將農夫的女兒當作公主，雖然屢屢被人誤解和嘲弄，卻不改其除暴安良，行俠仗義的熱情。中國人對這個文學人物也相當熟悉，因為「唐吉訶德大戰風車」的故事被收錄在一些省份的中學課本里。

我一直把《唐吉訶德》當成喜劇或諷刺劇來看，最近重讀才發現過去完全看走眼。這本書寫的實際上是一個悲劇，讀者在大笑之餘感到悲哀，為主人翁的遭遇感嘆不已。唐吉訶德雖然老眼渾花自不量力，他卻有一顆金子般的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樣的好人，別人卻當成個瘋子，極盡嘲笑，譏諷，痛打之能事；把他所追求的忠誠，忍讓，慷慨，榮譽等騎士的品格當成不合時宜的蹩履。難到這不是社會之悲劇嗎？到底是唐吉訶德有病還是其他所有人都瘋了。

塞萬提斯之後騎士文學衰落，但沒有真正消失。如今人們還可以從西部小說，現代歷史小說，超級英雄，甚至中國的武俠小說中看到遊俠的影子。

神鵰俠侶

到了15世紀中葉，伊比利半島半島唯一的摩爾王國強敵環繞，還在作困獸猶鬥，最後完成「再征服」的時機已經成熟。北方基督教諸國中最強大的是卡斯蒂利亞，人們等候的領袖一定會出自這個國家。但沒想到的是這位大英雄卻是一個女人，更準確地說，女孩。

伊莎貝拉(Isabella，西班牙名Isabel La Catolica)1451年出生時並沒有祥瑞的徵兆。這位卡斯蒂利亞公主沒過過幾天好日子。父王在她3歲時就過世，同父異母的長兄亨利成為了國王。伊莎貝拉和弟弟在母親照顧下長大，雖然生活清貧，她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並成為虔誠的天主教徒。長兄亨利很早就打起這個妹子的主意，一直捉摸著把她嫁給誰才對自己最有利。後來由於一系列讓人匪夷所思的事件，亨利國王被迫將妹妹伊莎貝拉定為王位的繼承人，但條件是她的婚姻要國王批准。

這下伊莎貝拉突然成為歐洲最有價值的待嫁公主。她的追求者包括法國、英國的王子，死了老婆的葡萄牙國王阿方索(Alfonso)，還有阿拉貢王國的王位繼承人費德南(Ferdinand)王子。亨利國王希望她嫁給法國王子，這樣可以加強卡斯蒂利亞同法國的聯盟。伊莎貝拉卻有自己的想法：同阿拉貢王國聯姻可以統一西班牙的基督教國家-他們將是無敵的。

伊莎貝拉請求國王同意她與費德南的婚事未果，於是做出了很能代表她性格的決定：拋開國王，秘密同費德南結婚。這一段故事幾乎比《還珠格格》還要離奇。伊莎貝拉派人去找費德南不見，最後在義大利的西西里島才把他找到，他居然在那裡當上了國王。「三阿哥，你怎麼在這裡？我家公主答應嫁給你了。夜長夢多，趕緊回去吧」。費德南王子得知消息喜出望外，日夜兼程往回趕，然後化妝成僕人，潛入卡斯蒂利亞同伊莎貝拉會面。史書記載，他們的第一次約會進行了兩個小時。談了什麼不得而知，但兩人都對對方非常滿意。伊莎貝拉年方19，金髮碧眼，氣度高貴，面孔如同精美的雕塑。費德南非常英俊，高佻膚白，成熟智慧，雖然年僅18歲，已經很有騎士風度。

幾天以後，這對金童玉女在小城Valladolid舉行了不大的婚禮(按照皇家的標準)，見證人包括卡斯蒂利亞的幾名貴族和約2000位民眾。對妹妹的抗命舉動亨利國王極為惱火，生米煮成熟飯了也沒什麼辦法。伊莎貝拉和費德南的結合當然首先是政治婚姻(那個時代所有王子和公主都是這樣)，但毫無疑問也有愛情的成分。兩人沒有讓他們的支持者失望。伊莎貝拉後來成為了馬背上的女王，經常御駕親征，她的一系列改革也為西班牙後來的強盛打下基礎。費德南後來也證明了他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公子哥，在戰場上常身先士卒，贏得了將士們的尊敬。這一對不愧為西班牙的神鵰俠侶 – 這是后話。

塞哥維亞在伊莎貝拉的崛起中也起過重要的作用。1474年公主23歲時亨利國王突然去世，她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躲進Alcázar古堡，並召集支持她的王公貴族商議對策。第二天，伊莎貝拉在市中心廣場附近San Miguel大教堂里登基成為卡斯蒂利亞和萊昂的女王。伊莎貝拉在誦頌了讚美詩后拜倒在祭壇前懇求聖靈給她力量。

伊莎貝拉很快就發現她需要一切能得到的幫助，探子報告卡斯蒂利亞的一些貴族支持亨利的女兒Joanna跟她搶奪王位，他們還從外國搬來援兵。果然，葡萄牙國王阿方索帶領600重甲騎兵和14000步兵進入卡斯蒂利亞並與作亂的貴族合兵一處。一時間，黑雲壓城，伊莎貝拉和費德南這對年輕的君王能夠經受的起考驗嗎？

請聽下回分解 (重回伊甸園)。

1)羅馬水渠Roman Aqueducts已有近2000年的歷史

2) 水渠將水從山上引入城裡，一直到近代還在使用

3) 塞哥維亞老城狹窄的街道

4) 塞哥維亞老城的廣場

5)在塞哥維亞可以吃到美味的烤乳豬(sucking pig)

6) 老城廣場和San Martin教堂

7)老城的街道

8)塞哥維亞大教堂，西班牙最後一個哥特式大教堂

9)古樸的San Miguel大教堂，伊莎貝拉在這裡登基

10)古城壯觀的城牆

11)Alcazar de Segovia古堡的入口

12)從Alcazar遠眺

13)大教堂遠景

14)伊莎貝拉和費德南獨特的雙王制，所以有兩個寶座

15)國王的殿堂里供奉著幾十位為再征服奮鬥的君王

16)從城堡俯視城外的修道院

17)西班牙的守衛神Santiago de Compostela(摩爾人的屠宰者)

18)城堡里展出的中世紀盔甲

20)中世紀的「坦克」- 重甲騎兵

21)城堡內景

22)瞭望塔和箭樓

23)全副武裝的中世紀步兵

24)城堡內的雕塑

25)很誇張的箭樓

26)遠望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