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於2016年,好人好乾部堂堂正正軍人形象;可惜——這是假的,屬影視劇照,真實性評價:5分,演員為董勇。
攝於1966年,壞人壞蛋惡霸地主軍閥形象;遺憾——這是真的,現場留影。真實性評價:100分,攝者為《人民日報》攝影記者。
彭德懷,並不純屬歷史人物,在今日有關黨史軍史在內的史學教育和文化宣傳里,含水分最多的人物形象有兩個,一個是毛澤東,另一個就是彭德懷。
至今中國人還在深切懷念他,以為毛澤東要打倒的都是好人。彭德懷由於他的過早失落,被很多人誤解,以為他是個弱者,蒙冤者,令人同情者。
今日官方竭力讓公眾留下海瑞、包青天印象:一生敢言、對上常犯顏直諫,連主席都敢罵,其生活簡樸如老農,只是廬山會議太過火了。但人所不知,早在1945年黨中央召開為期45天的華北會議,其中43天是批判彭德懷,其中有老一輩革命家批評彭德懷:你原名彭得華,野心勃勃要謀取整個中華。劉源的父親劉主席,在廬山會議上指著彭說:「與其你篡黨,不如我篡黨」。毛主席痛斥彭德懷這個人:「目空一切,剛愎自用。」
既然毛澤東那麼看穿彭,為啥還把親生兒子託付給他,彭豈不是毛最信得過的人么?毛為自己撈政治資本的一個招數,就是把毛岸英送到朝鮮,正如彭德懷親口許諾:「只要我腦袋在,岸英在,交給我放心吧」,以至於當後來彭德懷一回到司令部就聽說小毛已經炸死了,彭拔槍欲斃掉那位負責小毛安全的下屬,被一伙人上去按住才作罷。
但中國人自此視毛為上帝:領袖愛人民,甚至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賜給他們,讓信毛的人不知有蛋炒飯,反倒成為毛粉:「若裝裝樣子是不會送子上前線,不然人會死嗎?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千千萬萬人掩面而泣不成聲。其實——毛主席的本意是讓兒子監督彭德懷,並非督戰,而是為及時掌握蘇聯斯大林集團與彭德懷的關係。彭雖是政治局裡唯一支持毛並親自參戰,但終究逃脫不了毛的眼睛:彭又開始突出自己在中央的地位。彭一向脾氣暴躁,得罪高層幾乎所有的領袖,而毛要利用彭,卻又擔心共產國際抬舉彭德懷(日後蘇方領袖對彭的多次讚揚,證實了毛的擔心非屬猜疑),那麼,兒子岸英能隨時掌握其真相。
廬山會議時彭被列出三條罪狀:一是反黨;二是篡黨;三是裡通外國。因當時未與蘇聯拉下臉皮,其實這個外國指的是蘇聯。中蘇分裂的最後一個因素,就是蘇方看不慣毛成了中國的斯大林,而這又被毛及時作為理由:赫魯曉夫如此看重彭德懷,正說明彭是中國的赫魯曉夫,個人野心家。
毛澤東眼裡的彭德懷,城府很深,同樣另一個炮筒子陳毅,毛至少公開說陳是「心直口快」。早在延安整風,毛給彭上綱上線,彭不服,彭說:主席你的話就是百分之九十九是對的,還有百分之零點一是錯的吧。彭對小數點的概念搞不準,但彭德懷是唯一一個向來對工農業、財經乃至婦女、兒童、邊區教育等政府工作髮指示的軍方首長,尤其彭在抗戰勝利后提出的方針口號是民主改革,是自由,平等,博愛,令毛澤東極為反感。
《彭德懷元帥》曾在中央電視台戛然中止,禁播最後十集有關廬山會議及文革的情節,引起觀眾嘩然。作品明明早已三易其稿,在重大辦(中央重大革命和重大歷史題材影視劇創作領導小組)審查中一次性通過,並獲得好評,而CCTV在播放時的突然變卦,除了是習近平個人觀后並認為彭劇(后十集,包括有習仲勛為彭德懷打抱不平等情節)含有無法公開解釋的情節敘述,因此禁播之外,沒其他解釋。
《彭德懷元帥》本由習近平在親自拍板拍攝,其父在劇中佔有相當篇幅;習仲勛與彭德懷在黨內同屬西北幫,1947年,彭德懷任中共西北野戰兵團司令兼政委,習仲勛任副政委,他倆皆屬紅區黨,即高崗說過:我黨有兩個黨,白區黨和紅區黨。1962年習仲勛因「為高崗翻案」被打倒,西北幫清洗殆盡。1980年1月,文革被整復出的習仲勛,發表《彭總在西北戰場》紀念文章登於《人民日報》,文章一開頭就寫道:「每當想起彭德懷元帥艱苦征戰的一生,我便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1959年廬山會議西北組小組會議上,毛、彭激烈爭執,毛說:「你罵了20天,指名道姓,喋喋不休,你要怎麼樣?」彭答說:「我在延安你操了我40天的娘,我糙20天的娘不行?」。《彭德懷元帥》並未出現如上述敏感情節,反倒引導觀眾去體會毛彭兩人深厚的階級感情,毛澤東在劇中還稱讚百團大戰:「象這樣的大戰,要再來個幾次」,於是,電視劇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習近平和毛澤東之政治淵源的一脈相承之意味。
比較起朱德,朱在「建國」后就不算個軍人,他是黨內被遺棄者,政府的擺設,連傀儡都不是,什麼都不是。所以彭德懷實居十大元帥之首。中國共產黨決定中國軍人的地位,不以戰功,不以本事論賞,而以勤務兵式的卑微,以奴僕式的愚忠封官加爵。彭維護毛地位在毛看來,從井岡山算起,歷來功大於過,並親手為毛殺過黨內高官,難怪彭最後落得一個連其警衛員都不如的下場,罪有應得。
彭德懷究竟人好人壞,說起來並不複雜,然而是個自打嘴巴的力氣活,是個史學悖論,涉及到這一屆黨中央到底還要不要捧毛?而捧彭則捧他與毛拼了命斗,才有情節可捧;可是捧彭越高,摔毛越重,直接壓在現在這位總書記身上,不堪重負。但要繼續捧毛,那彭是捧不上去的,只能捧到老實巴焦的農民性格為止。
作為擁有近百年歷史、70多年執政史並依然行使獨裁統治,以九千萬黨員代表近14億人的、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大黨,面對一個死了四十年的老軍頭,竟然如此羞羞答答,不敢面對事實,甚至不敢承認事實,還聲稱這個自信那個也自信,用彭德懷的口頭禪來說即是:自信個糙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