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H科研經費的貢獻

NIH科研經費的貢獻

過去20年經常聽到一句話, 「21 世紀是生命科學的世紀」, 假如從美國政府對基礎研究(基礎研究的定義為研究成果是可以公開發表的)的投入和論文發表的數量來看, 這確實如此。

根據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SF)公布的數據，2015 財年美國聯邦政府將大約一半的基礎研究經費投入到了生命科學領域 (48%），而重點資助的學科是生物醫學，生物或醫學分別佔到生命科學領域經費總量的 51% 和 37%.

而聯邦政府在生命科學方面的研究經費主要是由美國國家健康研究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Health, NIH)管理的. 它是美國衛生和人類服務部(DHHS)的一個下屬機構, 在過去的30年, 即使是扣除了通貨膨脹, NIH的經費也已經增加了2倍, 超過了美國經濟的發展速度, 可見美國人民挺關心健康研究的.

按照2020年聯邦政府的預算, NIH 將獲得大約415億美元.  這些撥款除了部分作為管理或院內專用研究經費外, 絕大部分是供院外科學家申請資助他們的科研課題的. 但是無論是院內或院外, 利用NIH經費的研究可簡稱為NIH研究.

對於美國NIH研究對生物和製藥業的貢獻, 現任美國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托馬斯·菲利普森(Tomas J. Philipson)曾在2016年發表過他的觀察和研究, 菲利普森是醫療經濟方面的專家, 曾創始醫療諮詢公司Precision Health Economics. 他認為,NIH研究的主要貢獻在於社會價值.

菲利普森認為, 從純粹經濟的角度來看, 因為NIH其研發成本的支出占其產值的1000％, 如果NIH是一家民營機構, 那麼它早就破產了. 」If NIH was a privately-run institution with R&D spending at 1000% of the value of the output it generates, it would have been bankrupt a long time ago」 。

證據表明，NIH研究的[經濟]價值不到製藥業用於開發的總投資 (400-500億美元)的7％，而且NIH在研究上的投入比這些研究的市場價值高大約10倍」existing evidence on the market value of NIH research suggests this research is worth less than 7% of the total dollars spent on development by the pharmaceutical industry, and that NIH spends about 10 times more on research than the market value of that research」.

本人贊同NIH研究的主要貢獻在於社會價值. 比如, NIH的醫學研究大多是具有公益性的診斷, 預防或治療的研究, 並且貢獻良多。例子有本博去年提到的:把冠狀動脈鈣化評分加入到心臟病的常規危險因素能夠更好地決定心臟病的風險;   生活方式改變組比安慰劑組的糖尿病發生率降低了58％, 二甲雙胍組比安慰劑組的糖尿病發生率降低了31％;  低血糖會增加心血管疾病的死亡率以及全因死亡率;  遺傳風險不大影響生活方式對改變心血管疾病風險的作用; 介入性治療和藥物治療對提高穩定性心臟病患者的生存率的效果類似等, 都是從NIH研究中發現或在隨後的大型NIH研究中得到證實的.

PBS曾在討論NIH經費的節目中, 專門以始於1948年的Framingham Heart Study為例, 講解NIH經費的社會貢獻. 該研究是美國醫學史上歷時最長和最重要的前瞻性研究之一.

1930到1945 年，美國重要的傳染性疾病逐漸得到了控制, 人均壽命明顯延長. 但是, 檢查出患有心血管疾病的人卻迅速增長了, 心血管疾病成了頭號死因。當時大多數醫生認為, 心血管疾病和動脈粥樣硬化是無法改變的自然衰老過程.

為了了解 心血管疾病的危險因素和進展特點，NIH使用院內專用研究經費,於1948年起在離波士頓50公里的 Framingham 鎮招募了 5千名成年人, 每兩年進行詳細的體檢, 收集血液標本, 並對個人病史及生活方式等各方面的進行記錄, 以作將來分析研究之用，後來該研究有所擴充和變化, 現在已經延續到第三代.

Framingham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革新了對人類高血壓, 動脈粥樣硬化, 心力衰竭, 和心律失常的認識, 預防和治療。但是, 該研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它的研究隊列人群不是隨機選擇的, 他們比一般人群更為健康, 以及多樣化較差, 無法代表整個美國人群. 因此, 從該研究得出的結論必須和其他研究尤其是隨機抽樣的研究進行比較, 才能驗證其是否有普適性。

NIH資助的隨機抽樣隊例研究也有不少, 例如 Atherosclerosis Risk in Communities (ARIC) Study, Coronary Artery Risk Development in Young Adults (CARDIA) Study, Jackson Heart Study, San Antonio Heart Study, 和the Multi-Ethnic Study of Atherosclerosis (MESA)等等. 當然，如果沒有倫理上的限制和基金上的限度，成果最好還是要有多中心隨機雙盲臨床試驗的證實。

NIH資金支持過的研究者獲得了2019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和許多過去的諾貝爾獎. 但是, 因為競爭激烈, 獲得首次NIH R01研究資金的科學家(PI)的平均年齡在上世紀90年代末超過了40歲, 近年來更走近46歲。而大多數諾貝爾獎級別的貢獻是在46歲以前做出的。因此, 有多少這些科學家是拿了NIH資金後作出原創貢獻的, 而又有多少是在他們有了頂級發現發明后才拿到NIH 資金的, 也是值得分析的. 

NIH支持更多的是生物研究(或稱狹義上的生物醫學研究). 這些研究在增進人類知識的同時, 也可能提供經濟價值. 然而, 即使是那些經過檢驗確實能夠重複的基礎成果, 在通過長達十年的FDA流程的臨床試驗后，進入流程的創新中只有不到10％被批准為可銷售的產品. 加上目前生物研究的重複率較低, 還沒有一個很好的辦法來解決. 而工業界往往會避免這類預報率極低的投資。

似乎增大專利化可以提高NIH研究的經濟價值. 但是, 2017年發表在科學期刊 (Science) 中的一篇論文指出, 儘管在全部專利中, 有大約10％引用了NIH資助的研究, 及31%引用了NIH 資助研究下發表的論文. 但是在獲得FDA批准的醫學產品的專利中, 只有不到1％引用了NIH資助的研究, 及5%引用了NIH 資助研究下發表的論文. 也就是說, 關鍵是這些專利的產品轉化率不高.

有人曾於2018年10月在知乎發過一篇評論 「因為整個醫學相關基礎研究，上至CNS下至Scientific report，Oncotarget，一個能信得過的都沒有。直接拿文章來做臨床，得賠的褲子都不剩。很多吃瓜群眾光看到一個學界的開發出來一個靶點做成了葯拿了諾獎，然後就腦補出來是藥廠freeride了學界的成果，之前討論格列衛那一波節奏里看到無數外行表示格列衛最早是學界找到的靶點做的早期，邪惡藥廠通過專利體系瘋狂攫取壟斷利潤。殊不知這種東西剛發出來的時候也就是每年千千萬萬灌水文之一，發一篇這種灌水文也就幾年幾十萬的成本，驗證一篇的成本千萬起步乃至上億…沒有從垃圾堆里找金子的慧眼，金子也只能躺在垃圾堆里被遺忘。所以我從來都和周圍人說，看醫藥進展唯一值得看的東西就是phase 3（和少部分phase 2)臨床實驗和它的結果。什麼哪個名校的教授在哪個著名期刊上又治好了小鼠大鼠恆河猴的絕症這種東西，有空看他們還不如上B站看看鬼畜視頻」。

但是，人體是離我們最近的而又最為複雜的物體，人類還自稱為萬物之靈。在人類現有的水平上，現在還沒有什麼方法來排除這些人類生命科學研發中的不確定性，低效性，和從體外細胞實驗，動物試驗到臨床試驗的長期性。除去那些故意造假的，如果沒有那99%，又如何能夠最終得到這1%的有價值的東東呢。

主要參考資料

Levitt M, Levitt JM. Future of fundamental discovery in US biomedical research, PNAS. 2017; 114 (25) 6498-6503;

https://ncsesdata.nsf.gov/fedfunds/2015/

https://www.forbes.com/sites/tomasphilipson/2016/06/03/do-tax-payers-who-fund-the-national-institutes-of-health-deserve-a-rebate-on-medical-innovations/

https://science.sciencemag.org/content/356/6333/78/tab-pdf

Wilkins JT et al. Lifetime risk and years lived free of total cardiovascular disease. JAMA. 2012;308(17):1795-801.

Li D, et al. The applied value of public investments in biomedical research. Science. 2017;356(6333):78-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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