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晶元新政的潛在成本

《財富》(FORTUNE) 雜誌11月1日發表了一篇題為「駐北京的美國風險投資家：美中技術競爭的戰略誤判」 (The last American venture capitalist in Beijing: Here are the strategic miscalculations undermining America』s technology competition with China.) 的評論文章，討論美國政府最新出爐的對華晶元禁令可能帶來的結果。本文作者本·哈伯格 (Ben Harburg 下圖 Twitter) 為美國公民，德國柏林自由大學 (Freie Universität Berlin) 富布賴特學者 (Fulbright Scholar) 和塔夫茨大學 (Tufts University) 諾伊鮑爾學者 (Neubauer Scholar)，自2015年始任全球投資公司和玉資本 (MSA Capital) 管理合伙人。進入和玉資本前，哈伯格為波士頓諮詢集團 (Boston Consulting Group) 工作。

哈伯格認為拜登政府10月10日宣布切斷美國人才和設備流向中國大陸半導體行業的最新制裁措施，背離了美國政府最初的1000億美元CHIPS和科學法案。相悖於擴大美國在該行業的領導地位，最新制裁措施將防禦和進攻行動結合起來，以達成如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 (Jake Sullivan) 追求的「在中國問題上保持儘可能大的領先地位」。但越來越明顯的是，美國人已經失去了許多核心技術支持領域的主動權 – 台積電、三星在高端晶元製造，聯發科在晶元設計 (下圖1 BLOCK TEMPO), 利揚晶元 (Leadyo IC 下圖2 YouTube) 在晶元測試都走到了美國公司的前面。

哈伯格注意到自2017年以來，美國政府一直在尋求與中國大陸戰略「脫鉤」，即美國在經濟和技術體繫上與大陸脫鉤。由此，美國開始對大陸企業實施了許多制裁。這些制裁併未因拜登總統的新政府上台而廢除或減少，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對中國大陸科技行業的制裁。那麼，這些制裁的效果如何呢？哈伯格以自己在大陸實際經歷，揭示了美國制裁中國大陸所產生的意想不到後果。

「脫鉤」培養壯大競爭對手 

首先，哈伯格相信脫鉤暴露出中國大陸的技術，尤其是以半導體晶元為代表的高科技領域的脆弱性。脫鉤和禁令的確延後了以華為為代表的大陸高新企業對美國的挑戰。但是，哈伯格認為美國的禁令也在推動中國大陸進一步實現技術自給自足。與此同時，美國在實施迄今最嚴苛的禁令之前給了大陸好幾年的準備時間來應對 (下圖 restofworld)。哈伯格預言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政府的制裁禁令效力將會日愈減弱。這是因為：

1. 中國大陸政府已充分意識到了其半導體領域的短板，並在人力資源、私人和公共資本以及監管方面提供支持，使大陸的晶元生產快速發展。據最近一份報告稱，中芯國際在沒有最先進的EUV光刻機生產設備的條件下，僅用了兩年時間就把其生產的晶元從14納米躍升至7納米。

2. 歷史表明，美國對中國大陸實施單方面硬體制裁的乏善可陳。上世紀1990年代，美國政府決定切斷大陸獲取美國製造衛星的渠道。如今，中國大陸正在太空建設自己的天空實驗室，且有可能會成為世界唯一在太空運營的天空實驗室。

3. 中國大陸並非獨自一國孤軍奮戰。如今，大陸作為消耗了全球約40%晶元的世界最大半導體市場，荷蘭人、韓國人和其他人並未因為美國禁令而放棄這個市場。一位前國家安全委員會高級官員最近說，該禁令的凈效應是一種「自我傷害」。因為即使是日本和印度等國的對華鷹派人士，也在質疑美國最近行動的邏輯 -- 美國禁令實際上在鼓勵其他國家儘快設計出替代產品，以免未來落入制裁名單時陷入困境。

4. 對中國大陸的制裁正在傷害美國企業在全球的盈利和人心。華為公司的鴻蒙系統，以及一眾中國大陸科技大陸公司正在和已開發出的半導體晶元，已經並將越來越多地取代歷來由美國科技公司提供的應用商店、硬體和軟體操作系統。

中國大陸不斷進步的技術獨立性也在改變美中在全球的競爭格局。在一個善意和經濟聯繫通過數字連接呈指數級增長的時代，脫鉤意味著關聯國家必須在技術合作夥伴關係上做出二元決策。問題是，許多新興市場國家可能會選擇與大陸，而非美國合作 (下圖 ARISE NEWS)。

哈伯格指出美國公司會因政府非此即彼的政策而受到具體傷害 -- 非洲的華為、小米、Oppo、Vivo 或 Techno 用戶只能訪問當地的滴滴打車分公司而非優步、支付寶移動支付合作夥伴而非 PayPal、Shein 關聯電子商務平台而非亞馬遜、TikTok 而非 Facebook、優酷而非 YouTube、愛奇藝而非 Netflix 等。由於中國大陸公司控制著非洲78%的手機市場，並提供了非洲近70%的4G網路，非洲市場的很大一部分現在使用的移動介面可能會將美國製造的應用程序拒之門外。

哈伯格還以 TikTok 在美國市場的表現來顯示中國大陸科技公司日益強大的競爭力，自進入美國市場以來，TikTok 已成為社交和娛樂平台的霸主。2021年，美國人平均每月在 TikTok 上花費25.6小時，其在競爭對手 Facebook (16.1小時) 和 Instagram (7.7小時) 上花費的平均時間則相形見絀 (下圖 OBERLO)。即便經營業務產品不同的Netflix ，也在一封致股東的信中將 TikTok 列為他們最強大的競爭對手。Netflix 感到壓力是因為 TikTok 在爭奪同一件事：有限的用戶在屏時間。用戶在 TikTok 上花費的時間越多，她/他們用於其他形式的社交或娛樂活動的時間就越少。隨著 TikTok 成為Z世代 (GenZ) 的首選搜索功能，它也開始挑戰谷歌搜索引擎的統治地位，以及亞馬遜在電子商務和物流領域的絕對優勢。

是核心技術競爭，笨蛋 (It's core technology, supid)

TikTok 日益增長的主導地位象徵著中國大陸科技在全球用戶競爭中相對於美國同行的優勢。大陸模式的主導地位再也不僅僅是由最低的生產成本推動的。核心技術創新愈來愈成為驅動其成長的動力，譬如 TikTok 開發的用戶粘度極高的推薦演演算法。而 Faceboo/meta 開發出的 TikTok 山寨版 Lasso，由於缺乏創新而僅僅是模仿對手，不到兩年的時間便坍塌。

哈伯格認為，多年來美國科技巨頭在市場上近乎壟斷的地位，以及伴隨的尋租，一直使其免於競爭。長期缺乏競爭的環境，很多高科企業變得固步自封，不思進取。與此同時，中國大陸的科技從業人員卻異常努力、乃至瘋狂地追趕美國，開始在越來越多的領域挑戰矽谷。現在大陸不僅僅有華為和 TikTok，還有 Shein (下圖1 INDIGO DIGITAL)、AliExpress、TEMU (下圖2 TechCrunch) 等電子商務平台、短視頻應用快手以及騰訊旗下的多家遊戲公司 (如Fortnite) 擁有數十億規模的全球客戶群。

哈伯格最後表明，他不贊成美國現政府在包括半導體晶元在內的一系列對華零和政策。他認為對華零和政策非但難以遏制中國大陸的半導體產業發展，而且會加劇美中競爭，使全球化消失，減少美國公司的經濟機會，令美國的增長前景黯淡。如果沒有中國大陸的直接合作，人類面臨的巨大全球挑戰，如氣候變化、流行疾病管理、核裁軍、全球金融危機，等無法得到解決。

* 美國公民哈伯格 (Ben Harburg)任職大陸公司高管的身份，他的觀點也因此而帶有傾向性。

參考資料

Harburg, B. (2022). The last American venture capitalist in Beijing: Here are the strategic miscalculations undermining America』s technology competition with China. FORTUNE. 鏈接 https://fortune.com/2022/11/01/last-american-venture-capital-beijing-heres-strategic-miscalculation-america-technology-competition-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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