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和他的新班子如何行事

在中共20大上，續任的習總書記在描繪他對大陸面臨的各種嚴重外部威脅時，呼籲進一步提高國防生產的數量和質量。20大后亮相的中共新一屆領導層顯示，習成功地讓一批曾經與其共事的盟友和熟練的技術官僚入(政治)局 (下圖1 NIKKEIASIA)。習的領導地位得到空前加強這一政治現實一時間讓坊間紛紛預測，大陸可能很快對台灣發動軍事行動，或推出大幅遏制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的國進民退政策。更有人大膽猜測，美、中這兩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經濟體之間可能發生全面戰爭 (下圖2 Google Images)。但中國大陸現在的施政實踐表明，「磚家」們這一次或許又錯了。為甚麼這樣說呢？

因為迄今為止，即使美國政府不斷施出各項對中禁令和制裁政策法規，北京政府一直拒絕做出相當於對華盛頓開打經濟戰的反制措施，例如中斷稀土金屬的關鍵供應鏈，例如使用「不可靠實體名單」和《反外國制裁法》來懲罰因遵守美國法規而損害大陸利益的外國公司或經濟實體。儘管華府的一些禁令和制裁併不符合世貿組織規定，也違背自由貿易原則。在面對美國政府頗具進攻性的禁令和制裁法規時仍保持克制態度表明，新一屆技術官僚領導層對大陸的發展前景有較為清晰的認知 – 必須以穩健、開放和讓世界(包括美國和歐盟)理解的方式治理中國大陸。排名第二的李強等中國大陸新領導層的經歷顯示，他們與大陸私營經濟有著密切聯繫。他們非常清楚，一個咄咄逼人和高度自我封閉的中國是沒有前途的。他們也都明白，大陸的發展尤其不能切斷與世界最大經濟體、擁有最先進技術的美國的聯繫。那為何習近平在中共20大上要全黨「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準備經受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重大考驗」呢？

剖析習的鬥爭精神

第二十屆黨代會並非習第一次以威脅的語氣談論世界。2019年5月美中關稅談判破裂后不久，習在大陸江西長征紀念碑一次非常具有象徵意義的講話時說：「我們現在正在開始新的長征，我們必須從頭開始。」一年後，他在中共政治局會議上宣布，中國大陸正在對美國進行「持久戰」 (下圖 WANGHUIYAO)。習這是在重複中共建國領袖毛澤東的同一句話，警醒中共黨員幹部大陸面臨一場與美國及其西方盟友間的短期內難分勝負的惡戰。毛在他1938年撰寫出版的《論持久戰》一書中，論述了如何長期堅持並最終打敗優勢外敵的戰略戰術。始於1934年的傳奇長征，是中共軍隊成功地從佔優勢的中國國民黨軍隊進攻包圍中撤退，重組，並最後獲勝的大轉移。習視現在大陸面對的是更加強大的美西敵對勢力，中國正經歷類似長征的轉移、撤退和重組。那麼，習認為美中矛盾難以調和、美中之間現在馬上就要開戰嗎？

在帶領大陸開始新長征懟天、懟地，懟美帝的同時，習堅持這樣的判斷，即穩定和經濟增長仍然是主導的全球趨勢。他繼續接受改革之父鄧小平關於「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的主題」的觀點。他還表示，中國大陸仍然享受著「戰略機遇期」這一由市場化改革派江澤民當政時對形勢的判斷。習的講話表明，中國領導層認定大陸仍享有一個良性的、甚至是受歡迎的全球地緣政治氣候。2022年4月和6月，「和平與發展」和「戰略機遇期」這兩個短語再次出現在中共的重要文件中，重申了共黨對國際形勢的權威判斷。這也意味著中共決策者仍將專註於經濟增長，而不是易轍改弦地重塑東亞力量平衡的軍武擴張冒險 (下圖 FINANCIALTIMES)。

當然，習在20大上所做政治報告中也提及「風險」、「挑戰」和「霸權主義欺凌」。但他稱中國反對「脫鉤」以及「單邊制裁和極限施壓」，強調經濟發展仍然是中國的「首要任務」。為確保經濟發展，習指出中國大陸需要建立更安全的供應鏈，而非構築「小院高牆」或搞「封閉排他的『小圈子』」。習20大及前後的言論表明了他對國際形勢的看法和大陸可能的應對。那他麾下的政策制定執行者呢？

新領導班子及政策走向

從公開得到的信息可知，20大后的中共政治局幾位新委員都是技術官僚出身，包括一名核工程師、一名材料科學專家和四名大陸國防工業官員。他們都擁有專業知識，在各自的政府/行業部門管理和領導著大陸工業進步的同時逐漸被提升到中央高位的。如可能的下一任總理李強已先後領導過大陸三大東部沿海經濟體 – 浙江、江蘇和上海，並與私營企業保持良好關係，包括電動汽車巨頭特斯拉在上海的落戶開花 (下圖 pv magazine)。無疑，他對上海的封控政策引起很大爭議。但即將離任的總理李克強，一位毋庸置疑的改革派，在其職業生涯早期(河南省和遼寧省)也不乏類似爭議。李強可能的經濟副手、新晉政治局常委丁薛祥也長期在金融之都上海工作，擁有相當時間的科技工業管理經歷。他長期擔任習的辦公廳主任經驗，多半會有助於他協調操作政府各部門解決問題。最後，擁有在幾個經濟特區豐富經濟管理經驗並參與了「一帶一路」領導工作的何立峰，將在制定大陸經濟政策方向及運營管理方面發揮作用。

必須承認，習近平並沒有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他明白權利的基礎和有效性必須是胡蘿蔔加大棒。故他在政治局和書記處也納入替他安全/軍武把關的人 – 張又俠(政治局委員、軍委副主席，習父與張父有上、下級關係)；陳文清(政治局委員、政法委書記，曾在福建工作多年)；王小洪(書記處書記、公安部長，曾在福建工作多年)。這些任命加強了習對軍隊和公、檢、法控制，使他在指揮其班子聚精會神謀發展的同時，不論對內還是向外均無後顧之憂。

美、中的自信

中共總書記、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不受條條款款約束規範、胸懷儘快收回台灣的雄心壯志，是一位欲(在中國)青史留名的領導人。同時作為政壇博弈的勝者，習也是一位冷酷無情的共產黨人、可不惜任何手段去達到目的 (川普中國版？下圖 POLITICO)：改革派胡錦濤尷尬被提前送出中共20大，以及持續的反腐行動都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

將忠誠的支持者和有能力的技術官僚延攬加入政治局，表明習急於達成心中的目標 – 經濟上趕超美國，軍事上完成一統(台灣)。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輕率地對台採取任何軍事行動，挑釁美國。因為習堅信「東升西降」的大趨勢，認定他領導的中國模式最終會贏得美中間正如火如荼展開的經濟和治理體系的競爭。與此同時，中國大陸未來五年(及以後)面臨的諸多挑戰和艱巨任務，也讓習有意緩和與美國的緊張局勢。而G20拜習美中峰會後雙方同意管控無法解決的分歧，以及恢復美中官方和民間往來和對話的行動，均在為雙方關係設定一條底線，或者用拜登總統的話說是設置「護欄」 (下圖 Global Times)。

那麼如何看待台灣政府聲稱的大陸對台島愈來愈不耐煩，可能短時間內對台斷然行動呢？其實這一說法有點危言聳聽，可能是要利於參加台灣選舉中誇大威脅的一方，讓民眾為其極端抗中政策背書。另一方面，則有拉美國下水之嫌，掏空美國官方的「一個中國」政策。該政策承認中國大陸的立場，即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大陸是中國唯一的合法政府。如果美國接受台北的觀點，在台灣地區做出實質行動或者姿態，有可能踩踏中國大陸的基本紅線。

最後，習尋求與美國和解嗎？迄今的歷史表明，他絕不是一個認輸的人。從最初的南海築島、到釣魚台巡航、再到台海中線不復存在，無一不顯示他的鬥志。他多半是在爭取一些喘息的空間，養精蓄銳，直到力量對比有利時，畢其功於一役地讓中國大陸再次崛起，真正成為天下之中，中央之國，the central of the universe (下圖 THE LONDON ECONOMIC)。

一廂情願嗎？歷史將會昭告。美國肯定不吃他那一套。不過，拜登政府顯然願意抓住機會與北京緩和，為螺旋式下滑的兩國關係踩下剎車。咱美利堅從來就沒有在怕的。跟咱們斗，耗死你！毫無疑問，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美國和中國大陸都爆棚。

芝加哥大學著名國際關係學者米爾斯海默 (John Mearsheimer) 指出，所有大國，無論民主與否，都「只能在本質上為零和遊戲的情況下爭權奪利」。他認為中國大陸謀求稱霸亞洲並成為全球最強大的國家並非獨一無二，因為美國正在，前蘇聯以及大不列顛也曾經，追求類似的目標。中等強國如土耳其，不也在為伊斯蘭國家說話，爭做穆斯林世界老大嗎。嗨，這依然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參考資料

孫承. (2021). 美中兩強在「護欄」之內的競爭性共存. VOA. 鏈接  https://www.voachinese.com/a/china-us-coexisit-20211119/6320985.html

Johnson, C. K. (2022). Why China Will Play It Safe. FOREIGN AFFAIRS. 鏈接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china/why-china-will-play-it-safe

Manning, R. A. (2022). Post-Biden-Xi summit, could the US and China be on a path toward détente? THE HILL. 鏈接 https://thehill.com/opinion/national-security/3748016-post-biden-xi-summit-could-the-us-and-china-be-on-a-path-toward-detente/

Wong, C. H.  (2022). Xi Jinping』s Quest for Control Over China Targets Even Old Friend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鏈接 https://www.wsj.com/articles/xi-jinping-china-anticorruption-11665925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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