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剛滿十六歲的懵懂少年,便離開父母兄妹踏上了北去的列車,加入了當時的准軍事部隊——北京軍區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第三師。師部就在原內蒙古巴彥淖爾盟臨河縣,現已改為了巴彥淖爾市。
兵團分工業團、農業團和牧業團,連級以上幹部都是現役軍人,排長一般由復轉軍人擔任。兵團實行供給制,每月有五元的津貼費。八年,整整八年,當我離開那裡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不會再被任何艱難困苦所嚇倒所打敗的男子漢了。
在那裡我第一次吃到糜子米飯,西北一種比小米粒略大的黃米,做成米飯後硬的喉嚨難以咽下,更不幸的是它當時是我們的主食。還有一種我們戲稱為「鋼絲面」的乾麵條,是所謂「粗糧細做」用玉米面通過專門機器熱擠壓出來的一種麵條,聽名稱你就知道多麼恐怖了,上屜鍋蒸軟就可食之,雖麵條仍有些硬,好歹有菜湯作鹵還比較順口。後來有了30%的白面,什麼大米?那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奢侈品。一般一頓是兩窩頭一饅頭,好歹就著菜先把兩窩頭消滅掉,然後再把饅頭當成點心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嘗。我還第一次吃到了駱駝肉,感覺跟牛肉差不多但要比牛肉粗很多。各連隊都由炊事班自己養豬,只有過「八一」建軍節和春節才能吃到豬肉。
沒有營房我們就自力更生自己建,我還成了瓦工班的班長,那可是個技術活叫大工,而大部分人都成了小工班的成員,和灰遞磚給大工打下手。沒土坯就自己拖,大家都叫著勁比著干。當地有俚語「男人三大累」:割麥、拖坯、操X。每天早上天還沒亮透,就開始挖土備泥,吃完早飯就一氣兒干到日頭西落。當地的坯斗一般一次拖四塊坯,我為了能提高效率將兩個坯鬥合二而一成七塊坯斗(八塊坯斗實在是端不起來),我最高時一天竟能拖三千多塊坯。
我干過連隊通訊員、班長,做過飯養過豬,還被團保衛處借去搞過「外調」。結合各種政治運動(如批林批孔等),隔三岔五的大批判會是家常便飯,我便成了代表班、代表連發言的「男一號」。為了準備發言稿,在別人勞累了一天倒頭呼呼大睡的時候,我卻不得不挑燈夜戰寫第二天的發言稿。馬列著作、毛語錄、「兩報一刊」社論等一些書籍成了我的資料庫,往往一稿寫罷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色。這樣的實踐,極大地提高了我的寫作能力。
我們連的「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是全團的標杆,是唯一代表我團參加全師匯演的連隊,而且常常拿第一。為了這個榮譽,從各團挖來不少有「文藝細胞」的能人,一個百十來號人的連隊,幾十人的宣傳隊就有手風琴、小提琴、大提琴(我們自己做的)、大貝斯(低音提琴)、單簧管、小號、揚琴二胡更不在話下。我則身兼報幕員、演奏員、演員於一身,還曾創作過小合唱的歌曲。有的人後來被兵團宣傳隊看上要走了,那首著名的歌曲《美麗的草原我的家》正是由內蒙古建設兵團宣傳隊創作的,最早刊登在兵團機關報《兵團戰友》報上。我也在此品嘗到了初戀的甜蜜和苦澀,留下了結束這段戀情時那刻骨銘心的痛。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近五十年過去,當年那些經歷過的人和事竟還如此地清晰,就好象昨天剛剛發生過似的。苦難和經歷是人生的寶貴財富,終生受用不盡。我從未後悔過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在人生——這個波瀾壯闊的大海里,只有闖過驚濤駭浪的水手,才能到達充滿生機的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