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親恩,我的父親和母親》
我的父親性格溫和,為人正直。從小到大,父親視我為掌上明珠,從未大聲罵過一句打過一下。我的童年和少年總有父親慈愛的身影陪伴,那是一段幸福歡樂的時光。每每回憶起小時候,心中總會湧起對父親的無限思念。
父親年幼時家境貧寒,十八歲離家參軍,憑著自己的努力, 三十八歲的他已是部隊高級長官。我記憶中的部隊遠離城市,坐落在一個很美很美的山溝溝里。春天,漫山遍野到處是粉紅的桃花以及雪白的梨花;夏天,沉甸甸的果子壓彎了果樹的腰,那裡是我童年的樂園。
小時候的相片不多,有一張我和父親的黑白合影讓人印象深刻:父親抱著我站在門前的老槐樹下,軍裝里年輕的父親顯得十分英俊,那時的我只有三、四歲,大大的眼睛,胖嘟嘟的臉,洋娃娃一樣。
我喜歡跟父親一起坐吉普車,記得有一次正好趕上我換牙,鬆鬆的門牙搖搖欲墜,卻遲遲也不掉落。我跟司機叔叔很要好,爸爸去辦事,我就和司機叔叔在車裡等。回家的路上,一個急剎車,我的牙撞到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不知是因為牙掉了,還是因為嚇著了,我「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嚇壞了正在開車的司機叔叔。
部隊經常放電影,那個年代的電影我幾乎都看過,儘管看不太懂。每逢放電影的晚上,我總是坐在父親的膝頭。小時候的我很挑食,很多東西都不吃,每次出去吃飯,坐在我旁邊父親總會幫我把雞或魚的皮去掉,再夾到我碗里。父親雖然工作很忙,但父親的關懷始終伴隨我成長的每一步。
高中一年級我得了急性腎炎,那時正值父親事業受挫,退居二線。因我不能吃鹽,父親從藥店買了一種替代鹽的東西,每天每頓我的菜都是父親單獨為我做,父親做菜的手藝在那段時間突飛猛進不少。我雖然生著病,胃口卻極好。寒假過去后,我的身體完全康復,一點沒耽誤開學。很慶幸我和父親能有那樣一段相處的時光,因為以後父親重新被重用,又開始了忙碌。
我高中上的是重點中學,平時住在學校,學習壓力很大,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每到周末我就喜歡跟父親一起看電視,他從來不催我去溫習功課,跟父親相處總讓我感覺很放鬆,這放鬆對當時的我來說很是需要。
因著父親的寵愛,從小我就喜歡父親,也敬重父親在事業上的成功。父親還是我生活的榜樣, 他把家裡每個人的關係都處理的很好。對母親,他是一位溫和體貼的夫君; 對我,他是一位慈祥可親的父親;父親也關愛大哥,只是嚴厲些,可能因為他是男孩又比我大很多的原因。
爺爺奶奶在世的時候,父親就是遠近聞名的孝子,他記著家族裡每個人的生日,光這一點就值得我們學習。在家做女兒時體會不深, 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以後,才真正感覺到父親平凡中那些難能可貴的品質。
母親比父親小十歲, 如果說父親是個成功的男人,那麼母親就是他身後那個支持他的女人。母親不算特別漂亮,性格卻特別爽朗,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母親的朋友很多,人緣也很好。記憶中從小到大家裡的客人不斷,這主要跟母親人緣好有關,當然找父親談公事的也不少。
父親因為工作忙,家務大小都由母親一個人包攬,母親不但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家裡總是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母親雖然比父親小很多,可是生活中卻處處體貼父親,她甚至從來沒讓父親洗過一次衣服。
父親是五個兄弟姐妹中最出色的一個,而母親又是母親這邊家族的長姐,父親和母親成了兩邊家族名副其實的主心骨,每次有事,總少不了父親的出謀劃策和母親的勞心勞力,因此親戚們敬重父親的同時也敬重母親。
母親說我三四歲的時候最好看,長得跟洋娃娃似的,那時我的頭髮有點黃,大人們都愛管我叫「黃毛丫頭」,母親說那時候牽著我走在街上,總會惹來行人回頭。還記得讀小學的時候,我習慣了搬一個小板凳坐在陽台上,讓母親給我梳辮子,陽光撒滿陽台,我就是那個沐浴在媽媽愛中的小女孩。
父親事業受挫的那年,母親心情也一直低沉。一天母親外出辦事很久都不見回來,一個人在家的我開始擔心,記得那時天開始颳起狂風下起暴雨,我拿起雨傘決定去車站接母親,風把雨傘吹壞了,渾身濕透的我在車站等了很久才等到母親從一輛公共汽車上下來,母親看見我的時候,表情里有驚訝,有欣喜,還有心疼,她把我摟在懷裡,臉上笑容代替了陰霾。
讀高中時母親怕學校伙食不好,隔三差五到學校來看我,給我帶好吃的菜和水果,怕我不會照顧自己,每次來時還幫我洗衣服、把被褥拿到太陽底下晾曬。因為那場病的緣故,母親開始給我加強營養,讓我堅持吃蜂王漿,還給我買了一個小酒精爐和好多雞蛋。
讀大學的時候離家更遠了,但母親沒有忘記女兒的生日,風塵僕僕的母親坐火車來到女兒讀書的城市,買了兩個大大的蛋糕,給女兒過19歲的生日,當全班同學為我唱起生日快樂歌的時候,我幸福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2005年的夏天,我把父親和母親接到加拿大小住了半年,還記得我去機場接他們時,看見闊別多年的兩位親人老了許多, 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父親原本高大魁梧的身材好象也比原來清瘦矮小了些。
父親喜歡幫我給園子澆水,園子里種的西紅柿又大又紅,順手摘下一個來,用水洗凈,切開兩半, 一半我吃, 另一半給父親,母親是不喜歡西紅柿的。那時正好趕上母親生日,我想給她買一件禮物,可是母親看什麼都覺得太貴,說什麼也不肯要。
讓我驚訝的是父親母親居然說我做的菜好吃,原來在家的時候我是不會做飯的。大哥和嫂子都很能幹,也都做得一手好菜,我只有洗碗的份。父母來之前,原以為可以品嘗正宗口味的家鄉菜了,可是因為他們用不慣我的鍋和鏟,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我掌勺,每天父親總是把菜切好等我從學校回來炒。
那時母親喜歡說: 你們這兒的天怎麼這麼藍?雲朵怎麼這麼好看? 而我只是笑,我已經很難想起國內的天空有什麼不同,不過這裡的污染確實比國內少。記得我們去農場摘草莓,綠油油的草莓地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的確漂亮,又紅又大的草莓藏在綠葉叢中,讓人看了就喜愛,新鮮草莓好吃,但樂趣更是在摘的時候。
父親的高血壓讓我擔心,一次正在唐人街逛著,他突然一陣頭暈,有些站不穩的樣子, 母親攙他坐下, 休息一陣后才好些。 還有一次, 也是在唐人街, 父親走累了, 在一個商場門口坐下休息。我和兒子進了商場,等我們出來時, 父親卻不見了,我的腦海里閃出一個念頭: 不會是騙子欺負老人家人地生疏、語言不通吧?我開始擔心和焦慮起來,我讓先生去附近找,我在原地等。 結果父親是因為肚子難受去了廁所。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父母真的是老了,小時候他們擔心和牽挂我, 現在這種擔心和牽挂換成了我對他們的。
2011年春節終於有機會回去探親,與05年的時候相比,父親和母親又老了許多,尤其是父親。父親的病除了高血壓外,心臟也開始不好。這兩年父親因為心臟的原因先後兩次住院治療,我的心甚是擔憂。剛剛過去的母親節,我打電話回家,母親接的電話,說到父親的身體,母親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淚。母親說,你爸的身體和前兩年比不一樣了,常常感覺力不從心,雖然他口裡不說,我知道他心裡是很想你多回來幾次的,聽罷母親的話我也流淚了。
通訊發達的今天,我以古老的方式寫一封家書,再寄一張卡片給我的父親母親,以表達心中無比的思念。親恩之深,難以為報,好像陳百強《念親恩》中所唱:長夜空虛使我懷舊事,明月朗相對念母親,父母親愛心柔善像碧月,懷念怎不悲莫禁。常在心裡問何日報,親恩應該報,應該惜取孝道。惟獨我離別,無法慰親旁,輕彈曲韻夢中送。
(原創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