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
平崗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辛棄疾——《鷓鴣天·代人賦》
每到早春時分,河畔路邊,野地里會悄悄長出薺菜的嫩苗,一般都是貼著地面長的,大如碗,小如盅,從黃綠色的菜心射出十幾枝細莖,深綠的葉片長長的,邊緣是稀疏的鋸齒形。
用小刀順著根部一抹,提起這棵菜,抖一抖土,放回籃子,挖上幾十棵,就可以回家。洗乾淨,剁碎,加上別的餡料,包餃子也可以,捏餛飩也可以,炒雞蛋拌豆腐打湯都好。那種清香,沒有任何別的菜可以媲美。
吃薺菜的季節很短,也就在早春的一兩個月間。過了季,薺菜就會長出細長的硬梗,開細碎的一串小白花,然後結小如芝麻,三角形的種籽,等待來年了。
我媽媽下放的時候,帶我去挖過薺菜。高高興興挖了一籃,回家后卻被房東桂花嬸嬸大笑一頓,說我們太笨,挖了不少有毒的草,連豬都不敢吃的。但我們看來,毒草和薺菜實在是一模一樣啊。後來桂花嬸挖了薺菜,都會給我們一把。我媽常說,在那個困苦的歲月,農人們雖然常常借錢不還,但從來沒有特意欺負過我們。
回城后,每逢春季,看到菜市場有人賣薺菜。都是提著小籃子的鄉下人,面相和言談與菜販們截然不同。媽媽每次都會買,記得有次一個大媽說:我這菜都是一步一磕頭挖來的。
到了美國,春天的時候總會想起薺菜,路過田野溪頭時,眼光還會不由自主地搜尋。在波士頓查爾斯河畔,終於找到了那一簇簇似曾相識的故鄉情。但也有點猶疑:是不是又會挖毒草?隨即大喜,因為看到一群大雁在啄食,它們吃得,我就也吃得。很對不起大雁,和它們搶食了。
還有一次去農埸買you pick 自採菜,在菜地里看到了薺菜。長的那叫大!我揪了一袋,農夫不解:你要野草weed 幹什麼?我說這是牧者的錢包shepherds purse, 他恍然大悟:哦,這是葯herb吧。
很高興在美國還能吃到薺菜。可是,再也吃不出那種濃郁的鄉土味,也品嘗不出我恍如隔世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