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時期，獨木舟27公里漂流，遠離人煙

美國勞工節是非官方夏秋季節交替的分界，也是出遊的大好時光。疫情時期無法走更遠，但家附近還有很多美景值得探游。

在領導同志的英明策劃領導下，我們沿著密西根休倫河划獨木舟（其實就是塑料殼小船，跟木頭毫不相干）。休倫河一百三十英里，其中有三段為獨木舟漂流好去處。一直想去，這個長周末終於成行。

周六從哈德遜磨坊到德黑磨坊，水程9.3英里,   划三個半小時； 周一從德黑磨坊到安娜堡阿構自然中心，7.5英里，因為中途要步行一段路，也是三個半小時。 每次都先把自行車放在下游公園裡，再開車去上游公園裡停車、放船，到了下游拖船上岸，領導再騎車去停車處，把車開回來，再把船架到車頂五花大綁著回家。

一路順水行舟，很多時候，河面只有四五十米寬，水勢看似平緩，但潛流湍急，放下槳拿手機照張像的功夫，船就會偏離方向，在原地打轉或滑向岸邊。河邊有許多倒伏的枯死大樹，樹枝可橫貫水道中央，也有不少偶爾露崢嶸的大石頭，撞上去都麻煩。所以多數時候槳不能離手，得時刻留神。

沿途大約有十來個激流堆（Rapids),  我們劃過了三個二級石灘激流。我沒經驗，在第一個激流前轉了個彎，船打橫，被卡在大石頭上，上不得也下不去，怎麼搖擺船也動不了。領導已經衝到了激流的下游，救不得我，急的趕緊拍照，留下存證以便說嘴。幸好一位叫Bruse的白鬍子大爺，踩著石頭涉水過來，把我的船推正，得以脫險。不過後來就知道了，聽到遠處水聲大作就做好準備，過激流必須眼明手快，在剎那間辨明浪花最平穩的地方(所謂read water),   順應水勢，保持平衡，全速前進，不能有半點猶豫。衝過去回頭一看，那份洋洋得意飄飄欲仙，跳過龍門的鯉魚不過如此。

兩岸樹林鬱鬱蔥蔥，整個行程絕大多數都在密林包圍之中，非常安靜，下行的流水也悄然無聲，只有淺處的礁石渦流潺潺，些許聲響就能傳出很遠。大多時候河裡就這兩葉扁舟，人彷彿與大自然融為一體，船槳入水出水都盡量輕巧，也不敢高聲語，恐驚造物神，只覺得任何人為的聲音都是一種突兀的冒犯。環顧兩側時，水鳥和烏龜也伸長脖子看著我們。只有太靠近，它們才飛起或鑽進水裡。沿岸已經可以看到些許紅葉。整個行程中水清徹見底，但河面時常鋪滿了長長的水草，像水仙綠色的長發在細細的波紋中飄搖，為我們指引漂流的方向。我們的小船就從這些美麗的髮絲上輕輕滑過，水痕裊裊，無聲無息。

見不少野生動物，鹿、大雁、鴨、天鵝、大藍鷺、大白鷺、鷺鷥、烏龜，多是一掠而過，所謂眼緣而已。無數豆娘不知夏之將盡，雙雙停到小船上展示恩愛。仍有睡蓮盛開，但定睛一看蓮葉上都有小蟲，只合朦朧中看。

不見任何機動船，也沒有驚天動地的摩托艇。遇到一些玩漂流的老美，租了橡皮圈，十幾個圈系在一起，載浮載沉，半倚半躺，開著音樂喝酒聊天曬太陽，興高采烈地和我們打招呼，什麼社交距離，什麼口罩面罩，統統去它娘的。他們的生活方式就是盡情享受，享受陽光流水，享受親情友情，享受人世一切美好的東西，而儘力迴避奢侈享受之後的代價。許多姑娘們渾身上下的遮蓋，頂多也就半尺見方，嘖嘖，簡直有傷風化，當然我也是泥古不化。其實這些青春的袒露，與這片天地非常相宜。還見個赤膊刺青大漢，獨自駕著小船，邊喝酒邊吸大麻，別以為我聞不到噢。只要他們不酒駕不葯駕不傳病菌不礙公益，人家自得其樂與我何干。

人類總是多事，雖然巴騰水電站為鄉民們提供了電力，我們卻得上岸。岸邊有個小碼頭，卻被一群大概是密西根大學的女生佔領。校內規定疫情期間不準集會，姑娘們就一個挨著一個地橫陳在小碼頭上爆曬，春光無限。不好意思，大媽我實在爬不上那個小碼頭。折騰中，在兩尺深的水裡，船居然來了個大翻蓋。不知是不是我撞翻了那個枯樹樁，把一群曬殼的烏龜掀入水中的報應。還好沒帶相機，全無損失，水也算乾淨溫暖，只讓這群躺在碼頭上曬肉肉的海豹姑娘們看了個精彩的熱鬧。我倆一前一後抬著船，翻越大壩后，找了個淺灘再次下水。很是慶幸，這麼陡峭的沙石溝豁路，咱沒有摔跤，但感覺胳膊至少被墜長了一尺。

回家了。累得我骨軟筋酥，曬的漆黑，手上還收穫一個大泡。肩膀疼腰疼腿疼，一閉眼就是激流險灘水聲嘩嘩，睡不著。所以寫幾句，在2020年的夏末秋初，給自己插面迎風招展的小旗。

PS 剛才上YouTube看獨木舟的教程，才發現我划船和上下船的姿勢統統不對。翻了船怎樣再爬上去，估計我無論如何也學不會了，老天爺保佑，希望不會落到那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