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經過的城市裡,柏林和漢堡對自行車騎士最友好。Brussels,Antwerp, 阿姆斯特丹眾騎士待遇也不錯,可人口密集,街道狹窄,車輛又多。柏林是世界上有名的博大都巿,人口密度低,街道寬闊,所有的街邊都有非常平整的自行車專用 道,讓我們不由得讚歎並為美國慚愧。
人稱美國是建立在汽車上的國家,相形之下,歐洲至少有一個軲轆是座落在自行車上,在火車上,公共汽車上,街道上,到處都是自行車騎士。
這種八個人共騎的自行車我是第一次看見。
德國人真守規距,過馬路一定走路口指示線中,而且一定要等人行指示燈綠了才走,給我們這些在美國 jaywalk 慣了的人上了一課。但他們人行道路邊的草卻不修剪,長得亂七八糟不守規距。
我對德國的最早印象,是在大概十四五歲,受朋友影響開始啃歌德,那時我想象中的德國人,就是維特和浮士德。後來讀戰爭風雲,第三帝國的興亡,再加了點雜書,對德國了解好像就這麼多了。來美後接觸了德裔後代,又聽外公大讚德國,對德國很是好奇。我們在柏林停留了五天,覺得德國人似乎少了三分幽默感,或者說,他們的幽默感和我們的相隔了幾個octave, 彼此的笑聲很難交融。不像許多法國人一逗就樂,有時甚至不用語言。而且我們所遇服務人員英文都不太好,比荷蘭差遠了。怪的是法國人儘管不喜英人,所有博物館展品都有法英雙釋,而德國很多地方獨尊德文,讓我們看個糊塗。我們對鄰國波蘭極感興趣,可是旅館服務人員卻對波蘭一臉鄙夷,不懂我們為什麼要去那裡。大德意志的傲岸?
在美國習慣了與對面而來的行人「嗨「和微笑,柏林人則都是目不旁視地擦身而過。我告訴先生這種感覺,他說為何不從自己開始。於是次日他每逢一人便嗨,倒也都有回應,沒人瞪他,可目光都很詫異。我在竊笑,豈不知入鄉隨俗,咱們也應當綳著臉哪。
整個歐洲都有大批人失業,而德國卻正苦於招不到熟練工人。嬌養慣了的歐人都不願去德國吃苦,說光是德國的早餐麵包就能令法國人望而卻步。不過我們的旅館自助早餐極好,光茶葉就有近二十種,有兩種熏三文魚還有三種豆漿。在歐洲我們都付小費,但別亂砸,聽說他們會背後笑話這些"American tipper." 說是暴發戶式的炫耀。
近十點時,去租自行車。每個旅館門前都有自行車待租,12歐元一天,大都到六點就關門。我們看了個廣告,街口外有一車店,每輛八元一天(看咱多會過日子),晚上十一點才關門。走去見一對斯里蘭卡小夫婦,英文很好,正接待一群車客,有人一租就是四日。我們租了三輛車,三速,寬輪胎,輕而無聲。質量不錯, 怎麼虐都沒事,這是后話。
這是一個自行車旅遊團,有近二十個人。
飛騎穿過曾是皇室獵場的大公園,見了不少大小野兔,女兒一直奇怪為何來歐洲未見松鼠,我猜是歐洲人對曾抹滅1/3人口的黑死病心有餘悸,把嚙齒類里的鼠族動物統統給抹滅了。次日在植物園見了一隻,還又小又怯,和美國猖狂的胖松鼠沒法兒比。後來網友紅妹子告訴我,德國野物很多,只是與我們無緣。不過柏林植物園,世界第一。
我騎得沒他倆快,但還能有風中穿梭的感覺。掠過一對走路的男女,聽見說美式英文:"Look at her! " 讓我多了三分自信和自得,不過這自信和自得是暫時的,後來又被摔了個粉碎。 過勝利紀念柱,這是為了紀念1860-70 年普魯士統一戰爭,戰勝了荷蘭、比利時和法國而樹。看來後起之秀德國也曾打遍鄰居無敵手,是個誰都得年年貢歲歲朝的中泱大霸國。普魯士王朝以專制著稱,但在1707年就開始了全民義務教育,正是康熙一廢太子時。
再斜上東七月十六大街,菩提樹下大街,看德國人的凱旋門,和門上與紀念柱上同一的勝利女神,門左右是美法領館遙遙相對。後來看了歷史照片,原來這就是德國的小型天安門廣場,中間有一群變裝藝人在攬生意。看著勝利女神和四駕馬車,想不出拿破崙1804年怎樣把它們搶回法國,十二年後又怎樣送回來,劈了卸了還 是整個扛?那時可沒起重機吊車。
魏瑪時代
現在。
曾經。。。。
這位老人失聰,但騎著車跑遍全球。
名「盛「之地遊人也盛,不管多麼美麗壯觀的景緻,經千百遊人一推搡,便頓成。尤其是旅遊大巴一停,撲翼而出的大隊遊客,擠成一團拍照,十幾分鐘后又呼嘯而去,像不像一群八哥(starling?)? 我也是只starling, 但渴望著靜心啄點獨食。還是我老媽聰明,到哪兒都一人獨行,連上西藏都是自己去,還專找小地方走,身影極其瀟灑。
看過義大利法國的雕塑,再來看德國街頭巷尾的部分人物像,只覺得獃滯了些,欠缺靈性。倒是有幾分象中國多年前塑造的正派人物,昂首挺胸,雄偉壯碩,舉著李逵般缽大拳頭,甚為勵志的標準像。
德國女總理的官邸,居然沒有什麼森嚴的警戒。
參觀帝國國會大廈得提前三天預約,沒緣分進去看希特勒放火處。不知道如果天假其便,希特勒的理想得逞,世界又會是個什麼樣,至少我們黃種人會被滅絕。
為二戰死難的猶太人士建立的碑林。
壯麗的柏林大教堂。哈哈,我們在隱身。
教堂前戲水的小天使。
打聽許久,曲里拐彎來到憲兵集市廣場 Gendarmenmarkt。中間是市劇院,兩翼有兩座教堂。左為法蘭西大教堂右為德意志大教堂,據說是德國人不服氣法國人而建,外形相似,只是德國的高大一些。與農家王二屋頂要壓倒李四家的心態一樣,這一點上,讓人很難想象這就是大哲學家們的溫床。法蘭西大教堂內部現為胡格洛派(啥?)博物館。
柏林人愛樂,連車站報站前都奉上一段交響,街頭藝人的四重奏很,讓女兒獻了不少錢。到柏林不去聽一場音樂有點遺憾,但我們仨都說肯定會睡著,所以不遺憾了。
沒想到,來柏林看希臘。騎到帕加馬博物館(Pergamon museum),這個博物館就是展示古希臘鼎盛時期的文明。古希臘的帕加(現馬耳其Bergama)曾在1864年出土宙斯祭壇,在此得以複製再現,還有 「米雷特斯市場之門」以及古巴比倫「伊什塔爾門」和「列隊行進道」等許多巨型古迹的仿製品,生動逼真。時間有限,先生又瘸(練馬拉松傷了腿),讓女兒挑一 個展廳,女兒選了"古代都市的全景"。由藝術家Yadegar Asis創作的360°全景圖眩目萬分, 在晝夜交替,市聲如實的巨大穹宇中,我們身臨公元129年帕加馬,沉迷於古希臘的城市風釆。想像一下,深夜仃立在古希臘的房舍雕塑中,頭頂是星辰燦爛的夜空(「天空是多麼的希臘「),有低緩的樂聲,有蟲鳴,有幾聲嬰兒夜哭,突然極遠處傳來犬吠,近處的狗也漸漸開始應和,一陣馬蹄聲迅疾馳來.....希望未來的 人類能看真正的全息立體電影。
裡面不讓照相,我買了張圖,四尺多長,太不好scan了,所以,請想像。。。。
東西柏林曾隔河相望,偷渡自由的人會被射殺。這裡還有人在緬懷他們。
河對岸一群 Segway 們,我想也是個旅遊團。
一段柏林牆與我們的車合隱。
過國會,與笑容甜美的女警合影,嗯,隱。
咋沒人涅?
歌劇院的右邊就是柏林牆紀念館。
在德國見到了許多被戰火毀壞的建築/雕像,但德國人有意保留了斷壁殘垣,以警示後人:天真爛漫們啊,這就是殘酷的戰爭。
當年進出東西德的關口,check point。
柏林墻紀念處,見許多人在牆前唏噓呵嘆。德國人對自己的歷史評判很公允理性,比日本人更有見地。這真是一個充滿智慧的民族,讓人由衷地欽佩,但也和人一樣,聰明過了便適得其反,若失去了寬厚謙遜之心,更容易走上歧途,衷心的希望德國人民永遠真正睿智。
誠心地膜拜了一下現代大學鼻祖—洪堡大學—的大門。 Humboldt-Universitat大名天下傳,曾為菲特列二世之弟的宮殿,1809(嘉慶年間)在著名語言學家馮-洪堡的提議下改為大學。洪堡兄弟寂寞與自由的辦學理論,至今仍是全世界許多名校的立校原則,也是大學 tenure 制的根源之一。得到或追逐終身制教授的人們,大概都能理解這種寂寞和自由的理念,象牙塔外自我修行的方士,也會在這種境界里尋求慰籍。黑格爾,叔本華,格林兄弟,海涅,俾思邁,馬、恩克斯,愛因斯坦,都自此受業,愛因斯坦還在這兒教了十九年書,前後曾有29位諾貝示獎獲得者源出於此。門前有一排賣舊書的攤子,這也是傳統。
(照片呢?沒找到) 騎車在希特勒第三帝國當年焚書紀念處打了個轉。平地上一片玻璃,地下是空空如也的書架。見到海湼的預言:"這不過只是一個前奏:在焚毀圖書的地方最 后也勢必會焚毀作者。"而焚毀作者最後也勢必會焚毀文明。西方教士在墨西哥燒絕了瑪雅古書,贏、希、耄諸君都燒過書,坑過儒,誰以量勝出?好象還是後者更有輝煌氣派,更該立它個碑祭。美國至今仍有禁書,有人連馬克吐溫的書都提議禁。也好,都說人生識字憂患始,不如人治文盲糊塗死。
在亞力山大廣場,見一對男女趴在地上乞錢,還有一隻大黑狗,毛色油潤,做著同一姿勢。兩個警察過來,先是不緊不慢地戴上皮手套,再去拍他們。大狗立刻跳了起來,想叫卻被女人捂住了嘴。說了幾句后,警察走開,他們和狗又趴了下來。
這個地方大約是柏林的黑區,一團團的怪異黑衣青年距地而坐,髮式讓我大開眼界,有頭側是北韓金三世式而頭頂是歌手嘎嘎式,有正面是雅皮而背面翹無數小辮子,有左面一頭金髮右面一頭黑髮,有半邊長發飄逸半邊禿瓢式,而龐克式爆炸式就有點過時了。他們帶著狗喝著酒唱著歌,旁若無人地歡笑。還有一群人打著大 旗,慷慨激昂地演說,或許是反什麼,或許是贊什麼。警察很多。德國失業率不到5%, 但德國人是否都能快樂而自由?社會矛盾無處不有,任何地方都隱匿著危機的潛流,但願不會再有戰爭和革命,更不要再出現柏林牆的悲劇。
上電視塔看了一下,也就是四面八方而已。
快九點了,太陽已經西沉,但天色還亮。我們一定是太累了,頭兒騎著車突然 Z 起來,差點撞上輛雙層大巴,吃了個大喇叭。路過蘇聯英雄紀念碑時,我一定是大腦缺氧,想試著騎車衝上路階,少年時練過多少次輕車熟路,應該是90度角正擊提前輪再伏身,結果是一個大馬趴伏地。聲勢浩大,但除膝蓋小腿胳膊肘青了,真皮都沒破,自誇真皮實。
晚上九點半還了車,共租車十一個半小時,騎了至少五個小時。余時走路,很少坐下,上下台階,還爬了個大轉梯,還得要伸頭探腦東張西望, 還得有思古幽情感慨暇想,真箇兒是聊發少年狂。買了一堆糕點鋪的好看而不知名的食文化,又學柏林人提了一紮 Berliner 牌子啤酒,晃蕩著打道回府,不過沒勾肩搭臂地喊著歌。暮色朦朧中見極妖艷的阻街女狼。
這一大杯。。。
我們三人都是彪悍的力士,誰也沒有肢體酸疼,但這不代表不累。一歇就覺得癱了,再也不想起來只想躺著。明天誰都別第一個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