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有位網友貼了許多摺紙作品,我看著覺得有些眼熟,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又轉學了。那種部隊的子弟小學,住校吃食堂,過得是半軍事化的生活,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同學們大多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我初來乍到,很獨。
還記得每天早起得去報到跑操,繞著操場跑三圈,男生好像還要多幾圈。吃飯也是大夥兒排著隊去,飯菜很簡單,整天吃炒黃豆芽,所以我現在見了黃豆芽就膩味。
我從小個子竄得快,比同齡的女孩子高出不少,上課排座總是往後坐。我也喜歡坐後面,省得老師惦著叫我起來回答問題,讓自己有點小小的世界,可以發點兒呆,走會兒神,甚至偷偷干點別的事兒,比方說畫一張小塗鴉。那時還不敢偷偷看雜書,也不敢給老師同學畫大頭漫畫,那些個壞毛病,是上了初中以後才冒出來的。
坐我後面的都是班上最高的男生了,一般來說,也都是最淘的,讓所有老師見著就頭大如斗,乾脆塞到最後,眼不見心不煩的地界,讓他們自生自滅。
我後座那位,人人都叫他小七,連老師有時都不叫他大名。他是全班最淘的,據說他爸拿皮帶抽都沒有用,有一次他爸拿刀追著他說這兒子老子不要了,宰了得了。大概反正他們家孩子多,少個把無所謂。
我不知道哪兒得罪小七了,他整天想方設法地折騰,成心和我過不去。只要他在後座,我就得立刻把辮子放到前面來,否則辮繩會被解掉不算,還會被揪掉頭髮。最可恨的是一次把我辮子捆到椅子背上,老師叫我起來答題,我一站,頭皮都快頓下來了,當場淚如泉湧。記得老師押著他給我道了歉,但他一點兒沒改,揪不著我辮子,他就用腳蹬著晃我椅子,尤其是當我寫字的時候。回頭瞪他,他永遠嘻皮笑臉不在乎。想想那時的瞪眼,是真正的憤怒,而不是上了高中以後半羞半惱的"討厭!"
我不懂,有些男孩子小的時候,怎麼那麼煩人呢,簡直無可理喻。那些個非常沒勁的事兒,他們能幹得津津有味。總是裝了一口袋石子蟲子蛤蟆什麼的,總是在桌子上刻字或在牆上寫誰喜歡誰,總是不做作業,總是在打架,總是在砸窗玻璃,總是在走廊上罰站,站著還能若無其事地掛著一臉傻笑。
有 一天下午沒課。我到教室里去拿什麼東西,意外地發現小七一個人在教室里,坐在後面摺紙花。他疊的紙花非常別緻,我不禁看了一眼,又不敢多看,拿了東西就要 走。小七開口了:"喂,給你吧!"我拿著紙花問他難不難折,於是他收了個徒弟。我們坐在一起,折了整整一個下午的紙,把他一疊彩色的蠟光紙全用完了,還撕了個本子。
後來我們還是很少說話,但他再也沒有欺負過我了,偶爾蹬一下我的椅子也是馬上停住,打掃衛生時還搶著幹活。學年終了,我又轉學走了。
我忘了小七的大名是什麼,也忘了他長得什麼樣子。但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些紙花是怎樣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