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普羅旺斯 - 古羅馬軍團之盛筵

說起羅馬人的享樂，一定要說奧朗日，祂的羅馬劇場是世界上保存最完好的古劇場，沒有之一！

去奧朗日那天適逢Market Day大集。在集上買了一頂遮陽帽幾塊圍巾、看人流吃早餐喝咖啡之後，我們向 Madeleine Roch 大街走。幾分鐘后，前方街口出現一堵高牆，「古羅馬劇場」，牧人肯定地說。

奧朗日大集

奧朗日：羅馬劇場外牆

劇場正面實在是高，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牆頂；外牆façade分四層：大門為底層、二層伸出三角狀石枕起承重作用、三層拱廊除裝飾外還給劇場補充光線、頂層枕梁構成了收放式頂篷。外牆看起來不華麗，似乎很多浮雕、裝飾都被拆毀了。

從入口走進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舞台，差不多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半圓形看台呈放射狀，一層層摞上去，似乎看不到頭，九條筆直的過道射向看台頂端，將看台分為三十二個觀眾區，方便出入和尋找座位【注一】。

奧朗日羅馬劇場：巨型舞台

奧朗日羅馬劇場：廣角

牧人走到看台第三排30號坐下。

座位是石灰岩limestone，坐上去並不舒服。座位比舞台略高、在劇場正中，整個舞台以及背景一覽無餘，大概是整個看台最「高端」的座位了。

工人們忙碌著將舞台鋪上綠色紅色塑膠檯面，似乎在準備下一場演出。牧人將目光上移，這是37米高的舞台內牆，正中央站著高大的奧古斯塔（即屋大維）皇帝（據考證，雕像原是太陽神阿波羅，後來換成了奧古斯塔）；雕像四周是立柱、浮雕和壁龕，殘破而凄美。

奧朗日羅馬劇場：從看台第三排30號看舞台背景牆

時光穿越兩千年到眾神崇拜的古羅馬【注二】，紀元17年9月18日，早晨。今天是羅馬節Ludi Romani結束的前日，又是提貝里烏斯 Tiberius皇帝即位三周年。在提貝里烏斯王朝，這一天是羅馬帝國眾多節日中最瘋狂的一日【注三】，狂歡從清晨持續到午夜。

奧朗日萬人空巷，人們身著盛裝湧入劇場。貴族坐在一區前排（正是牧人坐的地方呵呵）、將軍和大賈們和貴族坐在一起，他們的奴隸和乞丐、妓女等一眾「低端人口」坐在最後排的第四區，二三區坐滿了士兵和羅馬公民。

演出還沒有開始，貴族的眼光掃向舞台後方華麗的背景牆：正中立著高大的先帝奧古斯塔（屋大維），他的頭像剛剛從神殿被「請」至此，四周的壁龕是他的將軍們；其餘部分是羅馬軍隊攻城掠地的畫面，這畫面是不同顏色的大理石鑲嵌上去的，艷麗而血腥。76根立柱將雕像和鑲嵌畫分隔成不同的背景主題。

光線從背景牆的圓拱射過來，貴族的眼睛有些眩暈；幸虧此時音樂響起，身著皮甲、面具的勇士從正中的背景牆大門闊步而出，他唱道：

    人的壽限都極短，不管是誰

    而且死了也不能再生

    但是一個有勇氣的人，靠他的功績延續名聲

演員戴的面具猶如話筒，整個背景牆以及舞台上面的頂篷則構成了一部巨大的揚聲器，聲音從舞台傳遍各個角落，這個坐滿一萬人的劇場、即使最後排的「低端」們也能聽清。

貴族酌了一口酒，心不在焉地聽著。這段歌頌「先帝」的詠嘆調他不知聽了多少遍、早就煩了；他期待的是幕間休息，小丑、雜耍甚至還有脫衣舞，這些人都是曾經的戰敗者，他們為了討賞，每一次表演都有更驚險更刺激的東西。正如劇評家所言「被征服者通過（在劇場）把他們的惡習傳染給我們進行復仇 the vanquished take their revenge on us by giving us their vices through theater 」。「我才不在乎他們把惡習傳染給我」，貴族搖了搖頭，繼續期待著。

……

所謂物極必反。羅馬人對享受的極度奢求導致了他們的衰敗，同時基督教在羅馬帝國的傳播也越來越廣泛；313年君士坦丁大帝Constantine the Great宣布基督教在羅馬帝國合法，此後基督教迅速成為世界主宰性宗教；391年，出於基督教對享樂的反對，劇場被關閉。後來哥特部落佔據奧朗日，劇場成了哥特人的軍事堡壘；中世紀時期，劇場被廢棄，雕塑被移走，磚石被挪作它用，十六世紀宗教戰爭期間，劇場甚至成了避難所。

雖歷經磨難，但是由於古羅馬工程師近乎完美的設計、劇場的主體結構倖存下來了。

十七世紀，太陽王路易十四將普羅旺斯重新納入法蘭西版圖；在1660年視察奧朗日時，路易十四對羅馬劇場外牆大為讚賞，稱「這是王國轄下最漂亮的牆 the most beautiful wall in my entire kingdom」，並下令對劇場加以保護。兩百年後的1860年，奧朗日舉行了（紀元391年以來）第一個藝術節，並在九年以後更成為年度盛會，藝術家們以在古羅馬劇場出演為榮，譬如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最火的戲劇電影雙棲紅星莎拉·伯恩哈特1903年在奧朗日演出話劇 《費德爾Phèdre》（在《三個人的布拉格》中牧人曾提及這位世界級藝術家）。

奧朗日：古羅馬戲劇（電影抓拍）

奧朗日：19世紀末期的羅馬戲劇節

莎拉·伯恩哈特《費德爾》劇照 

慕夏為莎拉·伯恩哈特設計的眾多海報

1970年，奧朗日藝術節只演出經典歌劇、其餘演出移至阿維尼翁戲劇節，此後更是一票難求。

從1860年開始計算，奧朗日羅馬藝術節已經150多歲了。

奧朗日藝術節（網路照片）

奧朗日藝術節：街口的巨幅海報

奧朗日歌劇節片段

2017奧朗日歌劇節 trailer

奧朗日羅馬劇場：看台

奧朗日羅馬劇場：舞台側面

奧朗日羅馬劇場：來一張自拍

韋松拉羅邁納Vaison-la-Romaine: 羅馬遺跡

韋松拉羅邁納: 羅馬劇場

阿爾勒：羅馬劇場（遺跡）

古羅馬軍團狂歡之旅

【注一】羅馬劇場和希臘劇場最大的區別就是觀眾席的設計。希臘劇場的看台全部是依山而建，觀眾只能在上下兩端出入、有很大局限性；而羅馬劇場的看台是以圍牆支撐、出口分層而建，因而可以有數十個出口。根本原因還是羅馬人在大型建築工程上有重大突破。

【注二】早期古羅馬的神主要沿襲古埃及和古希臘的神。公元前七世紀后羅馬人有了自己的神，主神包括：眾神之王朱庇特 Jupiter、海神尼普頓 Neptune、冥王普魯托 Pluto以及天後朱諾 Juno；其他神譬如復仇女神 Nemesis、愛神丘比特 Cupid、樂神阿波羅 Apollo、月亮女神黛安娜 Diana等。三世紀后君士坦丁大帝開始推崇基督，遂成為國教。

【注三】古羅馬一年的節日多達百日，其中的羅馬節Ludi Romani是九月五至十九日，敬奉的是朱庇特Jupiter（古羅馬的眾神之王，相當於希臘的宙斯），慶祝活動包括狩獵、馬車競技、角斗以及戲劇表演。從公元前366年開始持續了七百年；另，提貝里烏斯 Tiberius公元十四年即位，接替死去的岳父屋大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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