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咖啡學校Moment︱陳村:文學在網路上的意義

作者:8288  於 2016-5-4 04:17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網路文摘|通用分類:文史雜談|已有1評論

關鍵詞:咖啡學校, 網路, 文學

4月13日,咖啡學校迎來一位耳熟能詳的嘉賓,當年的榕樹下版主,現在的網路作家協會會長——陳村。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炮兒拄著拐杖,話題是網路,But~那又怎麼樣?一代有一代的代言,本篇整理當日陳村老師口述內容,原汁原味分享給大家!

(口述/陳村)

朋友們下午好!今天很高興來到電視台,我今天臨出門的時候眼鏡突然找不到了。我現在戴和不戴差不多了,但是別人看慣我戴眼鏡的樣子。出門的時候我老婆說,人家以為你是冒充的。


(圖/陳村拍攝於荷蘭)

上面有一張圖很有趣,這張圖是我在海牙一個海濱拍的,海濱有很多雕塑,其中一個就是這樣。這個動作荷蘭人一看很親切,他手裡拎著是一條小魚,他們稱為「 haring」(鯡魚),這是當地最著名的小吃。2008年的時候,我去那裡住了三個月,每次上街都會買兩條吃吃,因為我脊椎不好,仰不起頭來,我這樣比劃一比劃,賣魚的小夥子就知道是兩條,還要切開。

我電視台來過好多次了,去過好多據點,因為做過節目,我的形象得以在上海這個城市的影視檔案里存在,表示感謝! 



今天談一談文學與網路的事。其實我們一直在問,從來沒有解釋清楚,文學是什麼?很多年以來,我們對它的解釋一直是在變化的。


首先,什麼是文學和非文學就是混亂的。在以往講起來,比如說魯迅先生,魯迅寫的日記,我們知道收在《魯迅全集》裡面叫文學。憑什麼我們寫的日記就不叫文學?如果當年我們日記沒有上網,沒有發表,不叫文學。現在已經上網了,已經有了日誌,變成這樣東西,叫不叫文學?所以就變得很糊塗。以往用散文、雜文、用小說、用劇本定義的文學,到了網上就開始有一些模糊。還有一些變化是非常顯著的,我們都看到,以往我作為一個作者,我剛才是從《上海文學》雜誌那裡過來,我的第一篇小說1979年發表在《上海文學》,當時一個作者寫作後去投稿,編輯覺得可以,找你過去修改後發表。他們再把它印刷,印刷以後送到書店或者送到報刊亭去賣,以前都是這樣的過程,延續很多年,這個我們都覺得很正常,我們心安理得。


但是,也有一個壞的事情。我寫完的東西,比如說我昨天晚上寫完,要發表在《上海文學》這樣的月刊,被別人看見一般在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剛才一位上海老詩人就在抱怨,他的詩遲遲沒有被人看見。



我們現在就會有點惱火,覺得這個事等不起,我們人才活多少天,多少年,可能一個回車一個帖子就上去了,我不要稿費。有的時候一個稿費可能要等一年,你獲得報酬跟你的勞動不銜接,這個報酬對你的勞動沒有激勵的作用。我們都看過馬戲團,馬戲團一頭熊在上面表演,演兩個動作,就給它兩塊東西吃,不給它吃,它就不演。我覺得這是比較好的方式,我在這邊寫完一頁紙,旁邊編輯立馬給我一個U盤,再寫多一點給我iPhone。你馬上覺得好極了,對你就會有強大的激勵作用。我們以往做不到,以往寫作和發表都是隔離的。


現在有網路了,也有一些傳統的作家也到網上寫東西了,比較著名的有《上海文學》主編金宇澄老師寫的那個《繁花》,花了好多時間,很多人很喜歡看。《繁花》就寫我們這個城市。這麼一個資深的作家,一個老編輯,沒事跑到論壇上面寫作。如果以前的方式非常合理,他不必到那去寫。但是他覺得很好,一邊寫可以一邊跟人家互動,堅持把一個長篇寫完了。我們知道寫作是很寂寞的,把這個寂寞的工作給做完,這個非常好,又把它修改一下,在《收穫》雜誌發表,然後在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就變成大家所看見的那本書。這個就變成了另外的生產方式,以前我們沒有這種生產方式。


文學上了網路以後,第一是它作者的改變,從數量上講,以前沒有那麼多作者,以前一個人學會識字沒有多少用處,一個人從小到大學了多少語文課,有一些要求進步的人寫個入團入黨報告,如果變成貪官會寫一個懺悔錄,一般的人走遠了就寫一份家書。文字讓我們認識一些商標,你走過「老大房」「王家沙」,你認識字知道這是條什麼路,但是平常沒有什麼作用。你想,有一天文學的生產力被解放了,不是說我們這些人,我本來是上海作家協會職業作家,去年退休了。一個職業作家的工作就是寫作,其他人是沒有這個任務的,他不必去寫。而且最壞的事情,他寫的是沒用的,寫了以後去發表也很難發表。你投稿100次,可能給你中了三次,你就沒勁了。因為一個事情不受鼓勵,得不償失,人們就不會做。



(圖/陳村拍攝於荷蘭)

當有一天事情發生變化了,有一個叫網路的東西,用它寫作沒有什麼成本,你知道把一篇文章印到書上去是有成本的,有印刷費,有紙張費,有編輯費,有很多費用。到了網上多這一篇沒有什麼成本,當這個文章可以隨便怎麼寫,不要編輯老師批准,也不要主編大人簽字就可以面世,你就很高興。從理論上來說,你貼在網路上這篇文章,只要給人家一個網址,全世界都可以看見,這樣的好事激勵了一大批人投身於這個事情。如果一個東西是有意思,有效的,就會做下去。如果沒有意思,人們做做就會停下來,就會不幹了。


以前的讀者很少,現在有人批判今天的人,說現在小孩子不讀書,讀書少。我就說不對,因為我這個年紀的人,或者比我長一輩的人,其實沒讀過多少書,那個時候一般人的家裡是沒什麼書的。我小時候我媽媽的工廠裡面要求訂一份《支部生活》,我總是翻到最後一頁,因為最後一頁有幽默的東西。一般人看報紙到報廊那裡,很多人圍在那邊看。後來我們改革開放了,中國人有錢了,富一點了,其中一個好處就是我們可以買書了。以前搞文化封閉,沒有什麼書好買,後來出了一些書,你可以買書了,你可以買雜誌,很多人家裡開始有雜誌,他們變成讀者了。我們有一份刊物叫《讀者》,以前沒有什麼讀者。今天可以訂一份《知音》《女友》《故事會》,也可能會要訂一份《讀書》這樣的雜誌。在這種情景下,人們閱讀生產力也被解放了,其實人們願意讀很多東西,只是當時沒有錢,或者說沒有那麼多東西可讀,他就不讀了,後來就好了,慢慢有這樣條件,人們就開始讀書了。記得我在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說是紙張緊張,許多熱銷的書都限制印刷。上海曾經有一個非常宏偉的事,在南京東路新華書店排隊買書,不得了的人,排了好長好長的隊伍,連綿好幾條馬路,就是為了買那些已經100多年的古今中外的名著。那個時候如饑似渴要去看一本書。如果我能夠訂到一份《外國文藝》很高興,《外國文藝》不讓訂,不開放,不像今天你要訂,它高興死了。買到一本《外國文藝》的年輕人,拿在手裡被別人看見我有一本《外國文藝》,比較洋腔洋調,也比較有面子。


我在大學的時候,一個書店小老闆明明有書,就不賣給我們,很惱火,恨他,後來我寫文章的時候我順便損了他一句。這個人太壞,我要是早點讀到好書,我陳村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可能就沒莫言什麼事了。


讀者們現在願意讀,孜孜不倦,連手機上都能讀,現在真的是方便得很,走到哪就可以讀到哪裡,讀者也多了,流通也比較好了。以前寫稿子發表出來很慢,而且流通很慢,還要到郵局寄稿子,如果寄丟了也無從查找。後來我寫了一個中篇小說《少男少女,一共七個》,那個時候有錄音機了,我讀了一遍錄下來,萬一丟了,還有一份聲音在。現在可以從各種渠道,也可以從社交網路,從E—mail把一份東西就傳出去。讀者要看到它很容易,中間環節都沒有了。


我們現在稿子都有責任編輯,編輯在給你編稿,以後可能這個編輯未必有。你自己寫博客,博客是沒有責任編輯的,你就自己寫完貼在那,如果你寫得不好,文理不通,錯別字特別多,人家看了一次下次就不來了。我們現在書還有編輯,如果以後也是點對點的話,我在國外看到過,Google那邊有一個賣書的地方,寫好了之後可以直接去賣,中介也跳開的。以前必不可少的人,到了一個新的形態下,不再是必不可少。如果你喜歡編輯也可以,那個時候自己出錢,我覺得我還要寫得更好一點,自己出錢請一個私人編輯,某一個編輯業務很好,請他像請私人教練一樣,現在愛美,請一個私人教練給你健身,我就請一個私人編輯讓我的文章做得更出色。但是所謂行業里,可能這一行就衰退了。現在網站上,我把你放在第一頁還是最後一頁,可能大有講究。只要競爭充分,這些編輯也不管什麼用,你的東西那麼多人喜歡看,它就好,像BBS裡面有一個功能,跟帖的人多就反覆自動跳上來,有很多帖子就是這樣被關注的。喜歡看,也不是因為哥們認識他,故意當托,就是喜歡而已。我們知道很多網路作家,一開始都是這樣成名。像我認識的當年的寧財神這樣的人,安妮寶貝這樣的人,他們沒有什麼後台,也不是什麼書香門第的身世,就是因為人家覺得這個人的文字很有趣,就去追他們,點他們,使得他們成為中文互聯網上最一早批被崇拜的作者,那時沒有網紅這個詞,實際上就是網紅。



(圖/陳村拍攝於荷蘭)

如果沒有編輯呢,還有批評,我們有些批評家會批評。批評家很刁,這個行業里經常把文學分成通俗文學和純文學,莫言寫的是純文學,像《哈利波特》就是通俗文學,通俗文學一般是不評論的,由大眾來批判,來評論,《哈利波特》寫得再好,評論家只會從社會學來評論,文藝性一般不去涉及。而且再多的人看,它不會得諾貝爾獎,諾貝爾獎不鼓勵這樣的作品,它鼓勵對文學有創新對人性有發掘的東西。文學就漸漸也變成跟很多商品一樣了,比如說我喜歡喝啤酒,哪種啤酒好,我其實不大知道,或者我都喝過才知道,但是我也喝不過來,有的時候你就找一個你相信的人,這個人可能是一個明星,比如說一個球星,他給你代理啤酒的事,另外一個明星代理其他的事。有的時候你看到廣告,這個廣告投入很大,把臉啊頭髮啊都做得美崙美奐,一個美人出來手舞足蹈,最後推出一條衛生巾。這個美人的顏值其實和衛生巾的質量沒有關係。但是人們不這麼想,人們相信這個人,知道他叫什麼,喜歡看他的電影,對他所推薦的東西,愛屋及烏,有親切感,就買他的東西,就變成一個傳銷似的模式。但是這個傳銷還是無法對抗口口相傳的模式,人們更相信一個你覺得靠譜的朋友的推薦。


文學消費也變成一個小事情,一個是隨時隨地,另外是一點小錢。今天跟以前不一樣,以前你覺得買本書很貴,一個月才掙30塊錢,一本書可能5毛錢或者一塊錢,你就覺得很貴,現在書的價格相對來說不那麼貴了。中國還有一個意外的方便,中國是盜版大國,你到網上一看要命了,一個鏈接裡面有15萬本書,一個鎮上圖書館都沒有那麼多書,15萬本書,都弄下來你哪能看掉。所以,你的閱讀是最重要的,你花點錢這些都變得不重要了。因為現在人比較有閑,所以網路文學的產業也做起來了。我上午跟閱文集團的朋友一起開會,網路小說開始的時候就是忽悠人過來,我給你看10萬字,前面10萬字不要錢,講一個男的跟女的怎麼要好,被她媽反對,就叫做羅密歐朱麗葉的言情模式,如果被第三者插足,就是魯迅他家的模式。有很多各種模式的故事,當你看完10萬字的時候,你很想看下去,每千字付兩三分錢。早先的讀者花的錢都是打遊戲剩下來的,盛大本是遊戲網站,很多人喜歡玩,打下來還有三毛錢、五毛錢,聽說那邊有一部小說好看,就買了會員來看。就是因為這樣渺小的事情,造成了那麼大的產業。今天還是這個模式,收費閱讀,收費之後網站跟作者分,一個平台可以維持下去。要是一直都給你免費看,平台要垮掉,我以前在榕樹下,最後燒錢燒完了,就出事了。現在這個模式運營很多年,大概從2003年開始,到現在已經10多年了,賣文字到賣影視、遊戲的版權,越做越大,變得非常成熟了。


以前是不講道理的,憑什麼你是作者,我是讀者,我連議論你反對你的地方都沒有。現在沒有這樣的事情,我看著不滿意,我可以在網上說。讀者有很多渠道發泄他的不滿,或者表示他的喜歡。


還有一個改變,文學的生產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中國人很喜歡寫字。中國人眼中的寫字裡面有一點冒犯的意思,文字造出來「天雨粟鬼夜哭」,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揭示了文字有它神秘的力量,這個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我們慢慢習慣了,不僅可以當一個讀者,也可以當一個作者,每個人都在寫自己的東西,包括年紀大的人。我說過一些年紀比較大的人,說起來你德高望重,你家子孫滿堂,其實小孩子不大知道你的經歷。我的母親對我非常好,她去世以後我才想起來,在我的腦子裡面她的經歷不連貫,她給我講過很多故事,這些故事在我腦子裡串不起來,有許多空白。你會覺得總是個大的缺憾。今天老年人也曾經年輕,他有很多慾望,有很多坎坷,他也有很多經歷,他內心肯定有很多東西未被訴說,其實每個人都可以表達,不一定要當作家,或者只能是年輕人可以表達。我覺得各種年齡段的人,包括很小的小孩子都有意見表達,這樣的人紛紛都要去做事情的時候,都要去說話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很浩瀚的氣象。


前些天我去當一個新辦的電子刊的主編,叫《網文新觀察》,今年第一期剛上線,發刊詞用了王朔的一段話,寫於2000年的一段話:以後那些寫作的人苦了,我們面對的不是更年輕的作家,而是全體有書寫能力的人民,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人人都可以寫東西,你靠文字獲得種種東西就難了。今天就是這樣的情況,所有人都可寫作,當然有些人寫得好,有些人寫得不大好,寫得好的人被人家更多選中。這個跟我們也一樣,所有人都有意願要表達自己,都有意願要學好,要做好,每個人都要把自己弄得好看一點。儘管你可能不同意他的審美,但是他比較整潔,不邋遢,看起來就舒心一點。當所有人都不要好看了,這個馬路上就變成鬼哭狼嚎的地方。


以前我們通訊都很困難,現在多好,如果家裡有孩子在外國,每天都可以見他,每天跟他視頻,可以說話,以前寫封信要半個月,收到回信已經很晚了。古時候皇上發12道金牌把岳飛召回,要累死多少馬,要當面宣讀聖旨。今天你看多方便,你想打仗的時候瞬息萬變,皇上在京城裡面也看不到現場的樣子,他發了一條命令可能到現場已經是半個月,或者兩個月以前的命令,成吉思汗發一條命令到歐洲去,可能兩個月過去了。所以會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說法,你可以選擇有節制的聽從命令。但是我們古來就沒有這種說法,比如說士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文官不行,文官必須要聽話。但是現在變成網上飛快的流傳,信息以電波的速度流傳並擴散。有的時候是一則新聞,比如說什麼地方地震了,我很晚睡覺,半夜兩三點時,什麼地方地震了,這個地震遠在天涯,幾分鐘后我就知道了。有的有害信息會被阻斷。對文學不必那麼緊張,文學就談談人,談談我們的生活,談談我們的心靈,沒什麼壞處,沒有人一定要去阻止它。在網上寫作有很快的交流和很快的回應,以前你寫完一篇小說等待對它的批評會等很久。要等你發出來,想批評你的人只能看完以後再去寫,寫完再投稿,你看完他的批評再反批評還要更久。但是網上就不一樣,網上很快吵起來,打起來,短兵相接。我也嘲笑過一些教授,某些教授根本沒有實戰能力,我現在坐在講台上,一個人瞎說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別人一質問你,一句話都沒有。上海有一個批評家叫吳亮,指名道姓尋章摘句地質疑一個教授,在網上天天敲鑼打鼓罵人,一連八個月,那教授一聲不吭。你想你有這麼多弟子,有這麼多同事,有老師,一個批評家指著你的東西說錯誤說很爛,你裝作沒看見,這個不大好玩吧,你還像沒這個事情一樣繼續說別人看起來很錯誤的話。別人說的不一定對,要跟他論爭,在魯迅時代他們就會打起來,馬上吵,馬上就會做出反應,捍衛自己的榮譽和觀點。我覺得這才是對的,整個社會就是靈動的,生機勃勃的社會。以前那個時代可能較費力,今天因為有了網路,我們的文學就可以變成一個辯論的文學。以前是無法辯論,辯論都是很遠的,隔空的辯論,像放導彈一樣辯論,現在像拳擊場一樣,你一個直拳過去,我一個勾拳回來。


文學體裁的改變,好象很多民族都一樣,一開始都是一些簡單的歌詠一樣的東西,魯迅寫過,抬著木頭抬累了,杭唷杭喲,這後面就變成了一個歌謠的東西。很多地方都有民歌,有花兒有信天游,我們中國最早的詩歌集也是能唱的,後來慢慢不對了,就變成詩和那些音樂分開,變成單純的詩詞,不大能唱了。當然宋詞當時也有人唱,現在徹底不唱它。文學進入戲劇裡面了,最後逐漸變成了小說。到了小說就變成一個蠻有意思的,變成一個專門敘事的東西,中國古人的說法是詩言志,說說自己的理想志向。到了小說就不太抒情言志,小說最適合承載曲折的情節。最先的熱門小說,要麼妖魔鬼怪,像《聊齋》中的故事,像《西遊記》。要麼像以前的《三俠五義》這樣的小說,回到人間打鬥。更有家長里短的世情故事。在這些故事裡面,其實有小說最根本的元素,我們今天把小說寫得很長,但是注意的東西跟以前沒有什麼差別。


可能跟我們的生產工具,生產力也有關係。以前很多人都講過,甲骨文的時代,刻在烏龜殼上那些文字,如果有十幾個字都是很長的,它是占卜算命用的,極短。後來慢慢變成鐘鼎文,變成寫在竹簡上,再以後刻版印刷。這個中間除了我們生產力那些進步以外,除了工具的發現和改造以外,還有一個事情,人的閑暇的時間可能多了。我們講起來浪漫的原始社會,我很喜歡看紀錄片,昨天正好看到一隻老鷹在準備吃一頭羊,我們小孩子想象當中,老虎要吃羊撲上去就吃到了,其實不是,沒有那麼容易吃到,你要吃一頭牛,要吃一隻斑馬很辛苦。昨天看到一隻老鷹好慘,它抓著一頭羊的背部,被抓的那隻羊往山下飛跑,然後羊在山上打滾,後面還有一頭羊奔過來,要救它的同伴,最後羊逃掉了,老鷹被滾壞了,癱在地上。動物弱肉強食,一頭老虎,以前西郊公園的老虎每周要餓一天,讓它保持在野外挨餓的習慣。以前的古人類也那麼苦惱,住在山洞裡面,後來學會生火,在山洞裡面生火會冒煙很難受。女人去採集,男人去打獵,好容易打來獵物,男人打回獵來很驕傲。生存太不容易了,文化生活就很少。我們人類變成這樣,是千辛萬苦學來的。



人類生產力發展,有一些餘暇可以看東西。在甲骨文時代,可能只有幾個人可以看到文字,可能是一個酋長,可能是一個巫師。青銅時代,他們刻在鐘鼎上,有一小批人看到,後來變成抄書,抄在竹簡上面,就流通多一點。我曾提到過,在寧波天一閣,那裡面藏了一些書,那個時候看到書是很難的。在老子的時代,看到書就更難了,知識分子很少。到了印刷的時代不一樣了,到了印刷就變成拷貝件,就不是原來的東西。我去畫一個畫,這個畫叫原作,但是把這個畫印出來就不叫原作,這個是拷貝件,這個拷貝件可以做一萬份,也可以做十萬份,現在可以飛快地把它複製成好多好多,可以散發到好多地方。今天到了網路時代,更方便複製品的流通流轉,就有那麼多的東西,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小說也好,畫冊也好,我們看到電影、電視都是拷貝的,不像戲劇,戲劇在台上演的那幾個人是真的人,不在現場的人是看不見的,但是你把它拍下來送到網上去就是一個拷貝的東西,所以真的東西就變成越來越少,越來越稀罕,拷貝的東西就越來越多了。有那麼多拷貝件,所以它們不值錢了。梵高一張畫賣一億美元,你把它複製成一萬張,還賣一萬個一億美元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是複製品,就用很便宜的價格賣給很多人消費,今天的時代,我就覺得適合這樣的事情,我們做了很多事情,不是畫了一幅好畫請一個有錢人買下來,不是的,而要請很多的沒多少錢的人買下來,人家只要花點小錢也可以有文化享受。這是我們時代是跟以往那些時代不大一樣的地方,而且它又可以很方便獲得,以前你獲得很難,你要找本書很麻煩,你要到處打聽,到圖書館未必有,現在你到網上搜索,一搜索可能就跳出來,然後就有看了。家裡書太多,有時候我也沒有辦法,我兒子曾經問我要兩本書,我知道我家裡有,其中一本安妮•弗蘭克的《一個少女的日記》有兩個版本,但是沒有找到,後來我就說算了,我給你搜索一下,一搜索網上就有,就下載了,我說你先看看這個,等找到書我再給你。所以我們消費觀就變化了,有的時候我希望自己買的很多書就要一個電子版本,家裡不要那麼多書和書架。書很累贅,跟著我搬了好幾個地方,因我在家裡抽煙,書脊都染上一層黃了,看起來很不雅。這麼折騰,那個書還沒有看過,你把它搬過來搬過去都沒有看,這些書你要它幹嘛?而且有一些書這輩子不會再去閱讀,我保存它是為了核對,比如說《羅密歐與朱麗葉》裡面他爸爸叫什麼,僅僅起到查找的備忘的作用,很多書真的不一定要買。以前是學富五車,那個時候都是竹簡,當秦始皇要看好多輛車的書。五車並不多。


我昨天在網上找到一個數據,現在人很無聊給統計了。我們中國有一套最大的書叫《四庫全書》,抄成四份放在四個地方。這《四庫全書》嚇死人,把天下所有的書都搜羅來,把對本朝有害的東西給弄掉,留下來的書由3800多個人抄了13年,一共3500多種書。我不知道去年中國出版多少書,多年前聽說每年出版書的種類22萬種,現在可能30萬種都不止。集兩千年的工夫,才有3.6萬冊,一共有8億字,後來我算了一下,平均每冊書是22222個字。它的一冊書等於兩卷,我今天的講話整理成文等於《陳村別集》上下卷。我們好不容易積累的文化只有這樣一點。到今天我們不斷在文化裡面摻水,以前老子這麼深邃的思想,這麼好的哲學才寫了5千個字,戛然而止。在我們今天你還想還得了,像我今天講的這些廢話,講講就成了上下兩卷。因為白話文跟我們口語很接近,以前文言文我不清楚古人能不能聽懂,現在的人如果請一個古文老師讀給你聽,一般你都聽不懂。生產力發展了,生存畢竟容易多了,書也越來越厚了。


今天我們受眾都改變了,那麼多的年輕人都在讀書。當年喜歡讀書的是少量的年輕人。現在像我這樣老的人,基本上都很落寞,一般都不大買書,或者他只看看保健的書,益壽延年,多活兩年,或者有些較有進取心的人,就看看怎麼炒股票的書。一般人去買一些閑書如散文集小說集來陶冶性情已經非常少了。但是年輕人會買書,他們還有另外的一些文化消費。上海有一個姑娘最近很受關注,Papi醬,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她伶牙俐齒地說一段話,加一些英語,有許多人很喜歡看,老人則要差點。有一天我看到一堆詞,我天天泡在網上仍舊一個都看不懂,都是很怪的詞,對我就是黑話。思維和載體,都變成跟以往大不一樣。包括像《萌芽》編輯部,它是面向年輕人的雜誌,它旗下的新概念作文出了一大群人,比較出名的像韓寒、郭敬明。他們那些東西有很多人在追捧。等一會我要去聽韓寒的報告會,據說是一票難求。這些人用亂拳打死老師傅,一頓亂拳以後你就服了,你說你寫得再好,人家不看。不光你寫的不看,帕瓦羅蒂是唱得最好的男高音了,他們可能更喜歡歌詠比賽裡面的什麼人,是聽電視上好歌秀的那種人,或者更喜歡當年超女比賽的那些人。中間有一個權力的轉換,以前權力都是專家的,帕瓦羅蒂好,是因為專業的記者,專業的音樂工作者很喜歡他,大家聽聽蠻好聽,要推薦。但是現在不對了,他說超女就是最好,某歌手就是好聲音,粉絲成群結隊。而且你不能說歌手壞話,你不能得罪他們,你在網上得罪他們,一群人就來砸你,人家自己的歌星,要誓死保衛。這個選拔的權力轉移到普通人手裡,他們不光是讀者,今天讀你的作品,也不光是作者,他也可以寫點東西,而且他們要左右這個審美標準,他們覺得對的就是對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他們人民戰爭汪洋大海裡面有很多東西變得很蒼白無力。一個專家跳出來講,郭敬明的《小時代》不好,但是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人家就是買票。有一次我跑到上海書展,我的一個老朋友在那裡做一本書的宣傳,我去助興。書城搭了一個大棚子,前面來了好多人還很不錯呢。當我們差不多結束的時候,發現保安在朝外面趕人,下一場就是郭敬明的專場,那些聰明小孩子先佔位子,後來保安不同意,一定要清場。事情完了之後,我們這些老傢伙就出門了,橫穿上海展覽館,橫穿過去我真的很吃驚,我知道郭敬明粉絲很多,我也跟他見過,用相機拍過他,並不是三頭六臂。走走還是郭敬明的粉絲,還在那排隊,這個就是壞事了,排到那個大棚兩個小時都不夠,他們在那樂此不疲,在隊伍里聊聊天開開玩笑,甚至還有老人家在那,給孫子、給兒子買簽名本。我想真的沒有道理,用我們傳統文學界的眼界看覺得郭敬明寫得並非很好,當然我不反對他的存在。但是有那麼多人要讀他。


比如說阿城也來過書展,阿城是中國文學界裡面寫得非常好的作家,阿城也有一些粉絲,但是絕不會這個樣子,跟郭敬明遠不能比。在網上,網路文學的大神的粉絲遠遠超過著名作家。我覺得那種評判的權力轉移了。文學到了網路時代,不受以往的評判系統控制的局面出現了。


前兩天在看一個小視頻的時候,想起上海電視台著名的紀錄片人王小龍。他拍了很多好看的東西,他拍出來的東西很嚴謹,有詩意,據說還得過什麼獎,剛才是他把我送來的。我們叫他龍哥,我們龍哥拍的作品多好呀,他連誰是莎士比亞都拍過。我在網上看到的是一小段視頻,各位也可能看到過,有那麼兩三個小孩搗亂,自說自話去拍迪士尼,他們用很簡陋的大疆無人機,很開心,你幫我望風,不要有什麼保安來,就在那很開心地起飛了。大疆起飛,前面是即將開業的上海迪士尼。這個真的很有意思,邊上那個人說給我玩玩,問能飛多久,他說可以飛一刻鐘,還要去繞尖頂一圈,不要撞上,還有噴水池,土方車還沒有開走,哎呀,不對,沒電了,回來還有一公里……這個小視頻就結束在「哎呦」無人機沒電掉下來了。我們的龍哥,我們王小龍老師如果去拍這個是多大的陣勢,租好直升飛機,起飛也有規定的,要申請空域,設計好飛機從哪個方向切入,太陽從哪個角度照過來,怎麼拍它,弄好分鏡頭,這個塔拍多少,那個拍多少,拍好以後剪輯了再配好樂,配解說詞,在電視台播放,你說收視率會比這個好嗎?我覺得不會。大家覺得今天的人不大在乎你的所謂的機器很好,手段很好,你的技藝高超,剪輯剪得很精彩,他們更願意看到和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上海迪士尼那兒,你路過肯定也要窺探一下,但是你看不見。這些小孩搗亂,用奇怪的無人機升空拍到了,成本極低。僅僅在五年前不可能拍,但是生活就是如此的有趣,如此的生動,變成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解癢的事情。


我們的審美,有守舊的傳統和習慣。日本很發達的AV製作,中國是不能拍的,蒼井空可以到中國來,但是不能脫,也不談脫的事情。現在人人都是明星,手機一舉45度角,錐子臉,美顏,馬上發出去。人臉一個一個都是錐子的話,你想多可怕。人類的臉都很有看頭,這個臉圓圓蠻可愛,那個臉比較尖有朝氣,這個人頭大一點,那個小一點,一個人頭髮短髮,另一個長發,這些都蠻好,參差不齊,組成我們繽紛的世界,使得我們很好很健康。但是因為一個所謂時尚的美的標準,大家覺得腰細是好的,雙眼皮是好的,嘴巴大一點也蠻好,但是耳朵不要太大,不可顯胖,如果我有雙下巴,要給我掩蓋起來。我相機給人家拍好照,人家會罵我,又把我拍得這麼難看。以前要拍女孩馬屁,你給她拍兩張照,她很高興。


現在就不對了,每個人都想有一張美化的臉,每個人對自己的期待值都很高,這樣子就拍不成了。我不PS,拍出什麼就是什麼,幹嘛要去P它。我不用PS,也不用美圖秀秀,所以我這種人其實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把人家拍下來,人家禮貌,沒把你的相機砸了,心裡已經火大。後來我明白了,懂了,弟兄們,姐妹們,如果將一個人拍下來,過10年再給她,她肯定覺得蠻好。她看到10年以前坐在上海電視台SMG咖啡廳里,穿的這件衣服當時很時髦,記得那雙高跟鞋好不容易買到。往事都會想起來,旁邊坐著那個人看起來像我閨蜜,其實她勾引我男朋友,這些都有故事。我現在也學乖了,拍好照片不再硬要送給人家,拍好自己保存更好,現在影像多了,人家也不稀罕。我這裡存了些早先拍的照片,我發現用到這個照片時經常是老人家沒有了。前兩天賀友直先生去世,我找出他的照片貼網上變成一種紀念。但是照片記錄的東西都是生機勃勃,是那些活著的好的狀態。包括我拍的賀友直,這個老頭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老頭,你可以跟他一起喝酒,他已經90多歲了,每天還要畫畫,畫兩個小時,中國最好的大師,一天要喝兩頓酒,喝黃酒,他喝酒把酒瓶全部倒乾淨,說恨不得翻過來舔一舔。他生活很簡樸,住在上海很老的房子裡面,地板上踩得都沒有漆了,一個老人家,非常非常好。能拍到他是自己的榮幸。


我們的文字是一個符號,要通過想象,比如說林黛玉什麼樣子,大家不知道,有各種想象,也有各種版本影視劇裡面的林黛玉。還有西施,傳說中中國最美的女性,到底怎麼美,你拍出來她肯定不如想象的美,這就是文字神秘的地方。有的時候微博微信上的一個表情,效果比你打一串文字都要好。有一次開會的時候,一個網路文學網站的老總在說:我現在害怕的不是其他網站來競爭,我怕的是4G,以後還有5G、6G。到了那個時候就有問題了。為什麼有問題?最早的時候因為文字的數據量最小,兩個比特等於一個漢字,它容易傳送。以前網速慢,先是文字,再是平面圖像,以後是活動圖像。今天已經可以看點小視頻,相信有一天可以用很好的畫質看世界盃足球,看NBA籃球。這比文字直接,網路文學會遭遇很大挑戰。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上午在作協開會,有一個網路作家叫骷髏精靈,網上很多粉絲,他的作品可以賣很多錢。網路文學中的排名很靠前的那些作家,年收入超過千萬不稀奇。我說你們都很慘,我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事情,以往作家在家寫作跟讀者是隔離的。但是他們在網上寫作,讀者就有權力,你不更新他們會叫罵,骷髏精靈太監了!他們是你衣食父母,你不能回嘴。以前罵不到作者,你現在有粉絲,你有很多錢,但是你有代價,有人會來罵你,你不更新就像犯罪一樣,你居然騙我們買了月票不更新,人品極差。你老是這樣,別人就不買你。今天那麼多人都想往上爬,你想下來太容易了。不少人寫了10年,兢兢業業每天寫八千一萬字,寫了10年,這個多不容易!中國職業作家一年發表10萬字就不算偷懶了。


因為管得嚴,大陸網站是沒情色文學這個分類的,因為政策法規,大陸禁止發表黃色小說。但在海外是存在的,也許它有什麼作用。今天出版《金瓶梅》也是被禁止的,但是《金瓶梅》它是應該存在的,是我們文化的一部分。我們電視台是拍視頻的,可能你競爭不過像蒼井空那樣的視頻。但是,他們選出來的模特也越賣越不好,弄出來差不多的人,人不就這幾個動作,這幾個動作翻過來再翻過去也就這幾下子,很快看厭了。中國因為禁止,一禁止人家就覺得看禁止的東西有一種快感。以前有一個電影,《發條橙》,那裡面叫小流氓看黃色電影,把眼皮給你撐開,命令你看,看得你噁心。現在AV也不行了,社會化的視頻更熱,中外都有艷照門,變成爭看社會化的東西。


記得有一年陳冠希照片突然出現,很多網民說今年這個年也沒有過好,因為不知道時候會放東西出來,所以他們就守株待兔一樣在那等。你想一個演員被你的觀眾熱愛到這個樣子的時候,那真的是不得了。那麼多人喜歡看,這個很要命。我認識一些很好的女性,淑女,有的孩子也很大了,賢妻良母,端莊有禮,平常不太八卦,可能因為這種氣氛,就會問,你有沒有某某某的照片?這個可能就是人的本性,人被壓抑了很多東西,因為我們社會有法律,有倫理道德,我們就壓抑著。但是你壓抑住不表示它不存在,它還是存在的,那麼多人還是會去看。如果好一點的話,合法地有遮掩地去看,不好的話就直接去看。在這樣的東西裡邊,也有許多人性。所謂的顏值經濟,你覺得只是漂亮,裡面當然有性的成分,遮掩的性。人類社會常常由這樣的東西左右我們的思維。 


我也曾經說過,《安娜•卡列尼娜》這樣的婦女,用傳統觀念就是非常不好的女人,整個貴族社會不喜歡她,排斥她,覺得她很可憐,但她是活該。可是托爾斯泰把她當負面寫了嗎?我問過一句話,當你老了,你想起《安娜•卡列尼娜》的一生,她為了自己的愛情和激情去私奔,即便她最後失敗了,死掉了,奔跑出去就一點沒有價值嗎?現在網上有很多東西這個不能寫,那個不能寫,比如說小三不能寫,這個就討厭了,尊敬的許廣平先生不就是小三嗎?魯迅是有太太的男人,她明知道他有老婆,還和他同居,難道他們的愛情因此不偉大嗎,難道他們應該受譴責嗎?魯迅的故事從此不讓說嗎?文革中要致敬的江青同志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的事情其實是我們生活中經常發生的事情,文學面對它的態度應該是正視,應該去描述它,去理解它,而不是排斥忽略它。


通俗文學有時候不好,不願意老實寫那些引起我們心靈振蕩的時候。它樂於簡單歸結為最後好人有好報,壞人有壞報。很多人看的是這個故事的整個過程,他覺得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安娜這個人怎麼愛自己的,在這個過程中表現一個女性的自尊和驕傲,覺得這個過程很有意思,而不是一個結論很有意思。結論說這個人懺悔了,我做過貪官,我貪污你們很多錢,有一天被抓起來了,用我來教育大家,我沒有好好政治學習,我辜負了什麼的教導,我對不起什麼人,這個有什麼用?大家要看的也不是這樣的故事。大家要看的是王護士長的故事,驚天動地,可惜中國拍不了,要把它拍出來太好看了。


當文學遇到網路的時候,儘管有時候你不讓發表,還是會有一些東西被寫出來,這些東西也許不在這裡的網上,而在海外的網上,在一些留學生網站。我們講的小三的故事,或者性工作者的故事,這些都有。當它出現在網上的時候,它多少帶有一些個人的色彩,要去探究人性。寫作是一個個人的事情,中國以前組織一個班子集體創作,但是所有經典文學都是個人寫的,你沒有辦法組織一伙人寫好一個文學作品。文學就像我剛才講的無人機,為了不掉下來,它就不應該飛出去,飛出去就飛不回來了。但飛出去它就拍成好看的視頻。


現在的年輕人跟前輩不一樣。年輕人會有很多幻想的東西,像網上流行玄幻小說,年輕人喜歡看《星球大戰》,年輕人也會關心前段時間的阿爾法狗,一個電腦程序把全球最厲害的棋手戰勝了。也會關心虛擬現實,VR要大紅大紫了,像復旦大學的教授嚴鋒老師酷愛新科技,頭上戴個東西,把現實和虛構的東西綜合起來了。文學會走到哪裡我不知道,文學是一個符號的東西,人們更喜歡活動圖像,或者自己是可以參與的互動的情景。西方有人估計,VR會從性的產業上突破,比如說我很喜歡夢露,它弄出一個夢露飄飄然走進我的世界,夢露就在眼前。像《紅樓夢》中的那面妖鏡。當年誰會想到,因為方便看色情錄像帶,錄像機生意變得很好。我們不知道一個正在進行的事情會變成什麼樣。或者有一天,我們人就不是今天這樣的人,我們現在說起來都是生物人,有一天我們可能就是雜種,我們可能會裝一個晶元,有好處的事情人類從來不肯放棄。冒險地將胸部隆得大一點,把鼻樑弄高一點都不放棄,你說腦子裡面裝一個晶元,這個晶元有100萬本書,有小學到大學所有功課,根本不用學習計算1+1等於幾,根本用不著枯燥地學習,你干不幹?我覺得很多人會做,最後出現的是人跟晶元的結合體。人利用晶元,到最後打不過晶元,人類就很多餘。下圍棋無非是讓你幾個子的問題,不死人,當然還有戰爭的問題,有其他問題。突然有一天我們豁然開朗了,人類探索宇宙,探測器可以飛到火星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宇航員最多只到過月球。以後我們會過去,你的生物身體活不了那麼久,你的信息就存儲在晶元里,一條指令朝著外星系飛過去,飛過去之後在那裡創造美麗新世界。那個時候我們所謂輪迴的觀念,靈魂不滅的觀念都實現了,它不是我們古人虛妄的猜測,可能是非常真實的。看起來沒用的事,今天想想,也蠻好,人類是有前途的。在地球有一天爆炸以前,像是上帝種下的一棵楊樹柳樹,有那麼多花絮,飄飄洒洒傳播種子。也許地球爆炸以後,楊花柳絮,人類的信息在宇宙裡面滿天飛舞,遇到合適的土地就變成一個國度,這些我們現在還不知道。


年輕人不會被束縛著。我關心今天三頓飯,我關節疼不疼,他會幻想跟他沒有關係的事情。有很多事情跟生活沒有直接關係,音樂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還不能解釋,但你愛聽,有共鳴。我覺得我們人類有這種好奇的天性,會去關心這樣的事情。科技像一個一個箭頭引著你,這些那些依次出現。以前你怎麼可能想象呢,你可以無限連通,比如說有電話機就連通所有人家裡的電話,理論上你也可以撥通奧巴馬的電話,你只是不知道電話號碼。有了互聯網以後,國界的隔離相對削弱,在上網站的時候,你也不去想它的公司到底在哪裡,慢慢變成地球村的概念。


人類儘管還在打仗,還在相互仇視,但是有個人類一家的概念,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在生長。像阿爾法狗就是揭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事情,所以對圍棋界震動很大,可能人類會醒悟到,人類生物的智力、腦力,也要藉助於工具。我們早就承認人類肌肉的力量不行,你沒有辦法跟起重機比,我們腦力也是如此嗎,看來也是這樣。也許也一天,如果還有小說的話,小說是機器人在寫,一個寫作程序,你輸入一點什麼信息,兩個男人,一個女人,或者一個中性人,就出來一大篇小說,那個時候你不識字也沒有關係,它會讀給你聽,也許你按一個鍵它就演給你看,我覺得蠻好的。


要是說我還有10年壽命,我希望能夠把它分成10段或者100段,我過100年醒來幾天,看看這個世界怎麼樣了。秦始皇兩千年前看到今天這個樣子,他目瞪口呆,我們孔子老先生,真的寧可昏過去。秦始皇統一七國那麼費勁,你看現在原子彈,成吉思汗的騎兵從高原上衝下來無堅不摧,有了坦克以後騎兵作廢,有了某些機器的程序,人工智慧,我們人類的腦力被降級。我們要集合我們的腦力,要用一種程序的方式,用程序生產程序的方式或更高級的方式,來解釋我們這個世界,延續我們人類的命運。或者說我們人類有一天根本就是多餘的,我們人類的信息被未來的程序固化在某一個地方保存著,就像今天在動物園、博物館裡面保存的一些快要滅絕的動物和它們的標本,我們人類的信息全在那邊。他們要是還有孩子,對孩子們講一個古老的故事,以前有一個地方叫地球,有一種動物自稱為人,他們打來打去,把其他動物給殺了,創造了機器人,但是沒有想到他們有一天卻被我們給滅了。我覺得蠻有意思,儘管我們可能會消亡,但是我們死也是死於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之手,比坐等地球爆炸好,所以我們也是很驕傲的。


我就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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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1 個評論)

回復 ryu 2016-5-4 12:58
作家也到網上寫東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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