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揭秘上海江蘇路285弄

作者:8288  於 2012-7-27 06:10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網路文摘|通用分類:文史雜談|已有40評論

關鍵詞:江蘇, 上海

 揭秘上海江蘇路285弄──我的鄰居是吳征 
   
  一、 
   
   285弄的門牌是算在江蘇路上的。老底子這條弄堂綠茵婆娑,庭院深深。1959年,一場颱風把弄堂最末的一堵牆颳倒以後,後面的一條江北棚棚弄堂就突然和花園洋房鼻頭碰鼻頭。從此285弄就沒有什麼好日子,大大小小被折磨了很多次。 
   285弄28號有兩個人近來常常會被提起,一個是吳征,一個是張子靜(應為張止靜)。 
   吳征就是楊瀾的老公,媒體上見到他,總是一隻湯婆子面孔,倒梳油頭,八字鬍增加了他的商賈氣。 
   
   吳征小名叫東東,小時候很乖,書也讀得好,爸媽是教師,管得也嚴。吳征爸爸年輕時是個帥哥,頭髮天然卷,皮膚白皙,像他奶奶。東東長得像媽媽。東東有一個伯伯,弄堂里小孩子有點怕他,他有時候會很奇怪地對著電線杆子站幾個小時,下大雨都直直的站在那裡。但從來不打人罵人。 
   
   吳征一家住三樓,張子靜住一樓,偏西一小間。 
   
   張子靜被媒體提起是因為他的姐姐張愛玲。張子靜就是他姐姐筆下的膿包弟弟,一個紅鼻頭瘦老頭。 
   
   285弄全部是獨立的花園洋房。雙號從2到36,再加39、41、43三個單號。文革抄家,幾乎只只門牌號頭翻箱倒櫃。39號有兩家的批鬥印象深刻,一個是舊上海警察局長宣鐵吾的秘書,小學同班女同學的爸爸,洋瓶底眼鏡,斗的時候縮得像只蝦米,脖子上掛滿步槍槍栓,那些綉跡斑斑的東西是從院子里挖出來的。另外一個是鍾先生,我母親這樣稱呼他,老頭抽雪茄,困難時期給鄰居做衣服,就在花園洋房客廳里,鍾先生悶頭量、裁,兩個白凈的老婆婆踏縫紉機。斗鍾先生,兩個老婆婆是陪斗,站在方凳上,作投降狀,一個老太身體有疾,一隻手掮不起來。原來她們是一對,是鍾先生的大小老婆。 
   
   九十年代,弄堂已經難掩頹相,一天,東東帶著一年輕女子回家,弄堂里的人不大在意,後來想起來,那個腔調老好的女子就是楊瀾。 
   
  二、 
   
   楊瀾第一次到吳征家裡去的時候,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剛剛獲得樓下的居住權。 
   
   張愛玲把弟弟描述成一個窩囊廢,也許加重了他的廢物傾向。 
   張子靜一直在郊區的中學教英文,退休后沒有方向,一直也沒有女人。後來有心人協助,張愛玲后媽身後的這間十平方多一點點的房子給他棲身。本來的玻璃窗都用報紙糊了起來,一隻古董級的黑白電視機,煞發煞發。張子靜一件灰灰中式棉襖,抄著一隻空瓶,到弄堂口小店換一瓶低價的葡萄酒。 
   那時候,已經有張迷來瞻仰28號,有些台灣張迷,由圈內人帶著,恍恍惚惚的,走進285弄,以為有什麼靈異出現,眼前除了老洋房的骨架還在,一派衰頹。那些人多多少少給了張子靜一些錢,讓他過得好一點。 
   
   28號這幢房子在285弄里有點不合流,其它小洋房風格顯著,細節還可以略觀一二,28號就平實許多。方方正正,沒有什麼凹凸,三樓帶坡頂,是吳征家的。這房子最早的主人是上海灘大亨虞洽卿,後來給美國人開私人醫院,40年代,陸續有人搬進來。其中包括張愛玲的父親和后媽。 
   
   我們都叫老太太姑姑,張愛玲將后媽描述成一個惡婦,她的文字力量太大,無以辯駁。其實姑姑是一個非常高雅的老太太,我對她用高雅一詞,尚覺無力。姑姑極有風度,面容端莊,皮膚是那種幾代人過好日子積累下來的白皙。孤身一人,卻把日子過得穩穩噹噹。和鄰居合用一個保姆,沖沖熱水瓶,磨磨芝麻粉。她很喜歡弄堂里乖的小孩,把他們叫來,給他們吃蜜餞,糖果,還衝芝麻糊。我在信箱的玻璃小窗口看到一封給她的信,寫著「孫用蕃收」,我很納悶,女人怎麼有這樣的名字。那是寄賣商店寄來的,說某件裘皮大衣已經出手。 
   知道張愛玲和姑姑的關係,是交關年以後的事了。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三、 
   
   有一次在朋友家的「派對」上遇到楊瀾。 
   我問:「儂曉得吳征格小名伐?」 
   楊瀾不假思索回答:「東東呀!」 
   「小辰光我一直捋伊頭。」 
   「是伐?」和所有正宗上海小姑娘一樣,楊瀾將「是」的發音拖得長長的,在「伐」上收攏。 
   捋頭大概就兩三次,我有一點點誇張。 
   
   文革一開始,285弄立刻湧進來許多勞動人民。搶房子,有的軋在汽車間里。有些人極其猥瑣,其中有一個我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挺半泡」,「挺」要用上海話來理解,就是留下,餘下,節約的意思。「挺半泡」每個月的水費電費都是一度,摳門得嚇死你。給他這個綽號的意思是,他和老婆上床,只放半泡,還可以「挺半泡」。 
   
   從那時候起258弄敗的速度加快了。張愛玲的后媽——姑姑的院子28號也開始搬進搬出,來的比走的都要惡。 
   姑姑的身體也衰弱下去,傢具也越來越少。她一直是靠變賣家產來維持。早先,姑姑的房間雖擠,家私都是吃價錢的老貨,座鐘、照相架子都精緻美觀,連盛芝麻糊的碗盞、調羹都要甩新天地T8幾條橫馬路。有一個時候抄家物資寄賣商店都消化不掉,姑姑的這點東西也三錢不值兩錢。 
   
   再後來,在弄堂里碰到姑姑,我不敢認她了,她已經半盲,五官都走位了,眼睛上敷著怪怪的東西,用一點點餘光看人。手裡的士滴克依然是老貨。她叫了我的小名,「你認不得姑姑了。」她說。 
   
   「認得認得,姑姑你好嗎?」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姑姑講的還是標標準準的北京話,非常標準,不是那種衚衕串子的京腔,偶爾帶幾分蘇州音。她走路的姿勢也變了,像一隻斷腳蟹,也沒有人扶著。 
   她死在86年,後來才知道,姑姑的父親孫寶琦做過民國外交部長、總理。她嫁給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已經30多歲了,抽鴉片,不育。張廷重當時還有19處不動產,金元券時候聽了蔣經國的話,交出硬通貨和貴金屬,結果一路敗下來,到住進285弄28號,幾乎光光了。 
   
   28號的這間房子里,死過三個人,張愛玲拉爸爸,張愛玲拉后媽,張愛玲拉弟弟。 
   
  四、 
   
   張愛玲的父親張廷重死在這間房間里,小時候隱約有一點印象。 
   
   那是1957年某日,周圍的人突然神色怪異,小孩子擠在姑姑家的玻璃窗下,擠在前面的人說:「死掉了,死掉了。」又有人說:「看,看,給死人換衣裳了!」屋裡傳來聲音:「壓一壓,壓一壓,讓肚皮里東西吐出來。」安靜了一陣,突然只聽得「大腳瘋」娘姨拍手拍腳大叫起來:「老爺升天了!老爺升天了!」張廷重的確氣絕了。 
   《色·戒》拍竣,張愛玲家庭的陳年往事大概也會被人撈起來講講。 
   「大腳瘋」娘姨是湖州人,喜歡用篦子沾水,將鬏髻梳得溜光,她得絲蟲病,一條腿很粗,人家不敢當面叫她「大腳瘋」,只是暗叫。後來收屍的三輪摩托開來,旁邊的車斗真像棺材,小孩子越怕越要看。一個從來沒有賺過一分錢,卻揮霍掉許許多多錢的人,就這樣走掉了。「大腳瘋」一直在哭哭唱唱,好像是完成儀式。 
   
   「大腳瘋」幫傭的另外一家住二樓,周圍都叫這家的老頭「舅公」。舅公非常喳喳呼呼,還算是居民小組長。有時候會指責誰家的陰溝塞住了,誰家的廚房有蟑螂屎。 
   
   28號人家不少,舅公住在吳征家和姑姑家中間。他雇了「大腳瘋」當娘姨,「大腳瘋」幫姑姑做,算是兼職。 
   
   28號還有一個奶媽,記不得誰家雇的胖胖鄉下女人。一天,舅公站在洗衣服的奶媽後面,伸手摸她的乳房,令小孩子看不懂的是,這種下作坯動作,奶媽居然是非常陶醉的樣子。一直到20多歲,我才明白奶媽為什麼這樣陶醉。 
   
   此時,吳征尚未出世,更大的事件也尚未降臨。 
   文革一來,285弄不少人家被掃地出門,混亂開始了,愚園路一帶傳來許多名人自殺的消息。突然有一天,傳說東東的奶奶自殺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那時東東的奶奶尚在中年,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個頭不高,鼻樑生挺,皮膚白皙,說話輕聲輕氣。好像聽說一直在醫院上班,又聽說是吃「來沙爾」自殺的。 
   
   後來鄰居回憶說,東東的奶奶早就有思想準備,走之前一家一家人家去關照,以後借打電話不要客氣,來就是了。當時有私人電話的人家不多,吳家有,掛在二樓通向三樓的樓梯口。 
   
  五、 
   
   如果你現在到江蘇路靠近愚園路去找285弄,先看到的是兩棟高層「暢園」,2號線地鐵站出口就在暢園腳下,繞開暢園,才能找到弄堂入口。暢園是開發商和權力機構勾結的傑作,借修地鐵之名,一下子將30年代留下的五、六組連體別墅和多棟獨立大洋房拆得精光。 
   
   四十年前,街道另一頭,市三女中的嬌小姐們轉眼翻臉,成為英姿颯爽紅衛兵,就在如今暢園門口衝進285弄,2號門牌里一對資產老夫妻當場嚇坍,晚上便一命嗚呼。 
   
   大字報開始刷上牆體,誰軋姘頭誰走私黃金,寫的人都像「包打聽」。給東東奶奶的大字報貼在28號花園裡,所用字眼儘管污濁,旁觀者看得多了也不覺得特別聳動,但是對於當事人,特別是有教養講體面的,絕對致人死地。 
   
   現在想起來,這些大字報並非紅衛兵所為,許許多多的所謂材料肯定是成年人拋出來的。像東東奶奶這種舉止嫻雅,態度矜持,見過市面的女人,說不定單位里有幾個妒忌者、吃豆腐不著者,或是當年低級別的仇富者,乘機「以革命的名義」敲你一記。 
   東東奶奶是1968年8月5日走的。死前被人隔離毒打,是岳陽醫院的革委會造反派弄她。晚輩非常克制,一點動靜都看不出來。 
   因為領袖說過「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后弄堂的水井裡也跳下去一個人,第二天,打水的人發覺吊桶老是沉不下去,才看到了屍首,跳下去的是沈家阿伯,鎮寧路的一戶人家。他怎麼跑到這裡來尋死的,我一直不明白,也許這是周圍唯一能夠找得到的開著的水井。后弄堂自殺的還有電影《51號兵站》里扮演黃元龍的鄧楠,鄧楠是黃鬍子北方壯漢,經常看到他拿著鋼鍾鑊子到弄堂口買生煎,幾乎隔天就去。後來再沒有看到鄧楠買生煎,說他自殺了。 
   
   關於東東奶奶的經歷,是過了快三十年,吳征出名以後,我查找資料才知道的。 
   東東奶奶叫愛倫,30年代滬上名醫楊妙成的妻子,蘇州人。育一子名楊之光,就是後來把國畫人物畫出「外光派」效果的廣州美院副院長。六十年代的作品《女礦工》蜚聲畫壇。 
   1935年,愛倫與楊妙成有隙,遂與知名大律師吳凱聲結婚,吳凱聲即吳征的爺爺,留法法學博士。當年他與人談話兩個小時可得一根金條,辦兩件小案可購得一輛汽車。與上海灘各種勢力都有交往,幫中共廖承志、陳賡等都辦過案子,暗中與周恩來交往頻繁。 
   吳凱聲與愛倫育有三子,其中一即為吳立嵐——吳征的父親。吳立嵐與民國名人邵洵美之女邵陽結婚,即為吳征母親。 
   
   
   據《吳凱聲博士傳》介紹,汪精衛早就賞識吳凱聲的外交才能,加上他又是當時上海紅得發紫的大律師,為了壯大聲勢,決定邀吳凱聲任汪偽政權的外交次長。而吳凱聲得到國民黨秘密指令,決定潛入汪偽政權的中樞。 
   
   抗戰勝利后,國民黨槍斃了陳公博后,不分清紅皂白地將吳凱聲投進了監獄。吳公館一大群曾經前呼後擁的僕人被遣散了,愛倫則帶著她與吳凱聲所生的吳立峰、吳立嵐、吳互崗三個男孩子,用自己的積蓄,在江蘇路買了一幢上海聞人虞洽卿早年住過的花園洋房,與吳凱聲脫離關係,過起自己的日子來。 
   
   後來,我才明白,當年的大字報有漢奸小老婆字眼,即指此事。 
   關於吳凱聲的晚年,有報道說:1989年12月11日,吳凱聲90大壽,設壽堂壽宴於靜安寺,來賓中包括上海市市長汪道涵、孫中山先生的孫女孫穗芬、法國駐上海領事館總領事石巴和、法國外貿部駐北京代表羅曼以及上海文化界一些知名人士。 
   幾年前,吳凱聲逝世,吳征與楊瀾在報紙上刊登訃告,用詞簡約,稱「無疾而終」。 
   
   附錄: 
   
   江蘇路285弄像英文字母L,長的一豎通向江蘇路和愚園路,短的一橫通向鎮寧路。長短線條的交叉處就是28號,張愛玲的后媽、吳征一家就曾經在此居住。木兄拍的一張照片,將弄堂的短線條全部收於鏡中,盡頭正對28號,那種寧靜和安逸,彷彿按動了Replay鍵,突然回到從前。不少人來尋蹤,拍張愛玲相關的畫面,包括淳子的《張愛玲地圖》,這些描述285弄的文字和照片大都隔靴搔癢,不得要領。而木兄只是逸筆草草按下快門,居然抓住了魂魄。 
   據房產檔案記載,這一排小洋房建於1925年,50年代還非常偏僻,附近有大塊空地,連到中西女中(市三女中),有人種菜,甚至有人養羊。因為是一條死弄堂,洋房的槍籬笆非常低矮,也沒有人跨越,送牛奶的人只需把奶瓶放在花園外,陌生人除了花匠、郵遞員、送魚蟲的鄉下人,幾乎看不到。周圍有數株大桑樹,屆時桑子滿頭,紫得發黑,又大又甜。在桑樹底下,曾經出現過蛇,我親眼看到派出所的人用籠子將一條蛇抓走了。 
   28號數過來,30、32、34、36就五個門牌號碼。居民除了像張愛玲后媽、吳征奶奶以外,還住著資本家、教師、中學校長、新聞記者等等。 
   50年代中期一場颱風,將弄堂最後一堵牆颳倒,那半夜我印象深刻,如山崩地裂,狂風夾著一聲巨響,房子也抖動起來。第二天,我看到後門以外一地碎磚,彷彿大幕拉開,看到的是我並不熟悉的場景。後面的人住得這樣破,這樣爛,還有草頂的房子。那些人試探著到花園洋房弄堂來張望。以後,他們的孩子有些成為我的同學。 
   我的這些同學聰明透頂,常常使我自慚形穢。他們會創作一種「迴文」,讓人上當。比如:「紙頭亂糟糟」,倒讀變成了「招招卵頭子」,「大自然的爸爸」倒讀成為「爸爸的卵子大」。他們會讓女老師倒讀,在得手以後全體哈哈大笑。不過這批人大都沒有逃脫4050的下崗命運,直到今天,日子也不比父輩好到那裡去。木兄的某張照片拍到了一點點后弄堂,已經比當年好得多了。 
   58年的時候,弄堂有些不對勁了,舅公帶著一幫子人來拆所有建築上的鐵器,鐵門、鋼窗上的鐵柵欄、我家的大落地窗的鐵柵欄移門幾個大漢都扛不動,用氧氣瓶燒,好不容易拆下來。據說是拿到上鋼廠去鍊鋼了,我只知道上鋼廠是在很遠的地方。 
   弄堂里的空地上,不知道那裡來的人也開始鍊鋼,挖一個坑,砌什麼高爐,就在花園洋房旁邊生火,窮燒,後來停了,一堆亂磚不了了之。每家還要貢獻一種粉,就是將沙鍋搗碎,搗成粉末,交到舅公那裡去,說是國家鍊鋼要的。 
   後來我長大了,才明白摸奶媽乳房的舅公是可以和響應號召的舅公融為一體的。其實,舅公所乾的一切,是不拿一分錢的。 
   最近過愚園路江蘇路,熱鬧啊。熱鬧得有倉皇之感,誰都馬不停蹄。 
   當年的熱鬧是一陣一陣的。鍊鋼的事說沒就沒了,花園洋房周圍開始建工廠,我一直不清楚柯慶施之類對花園洋房是否有著強烈的仇恨心理。工廠就蓋在花園洋房旁邊,車床對著家裡的客堂間,搪瓷廠的煙囪在你家的頭上天天撒著煤粉。這不是一幅漫畫,也不是大楊浦某個地方,這是60年代愚園路上海西區最最上流社會的社區發生的事情。 
   285弄弄口正對著安定坊,安定坊弄口一邊是大翻譯家傅雷的家,一邊是基督教惠慕堂,車床搬進去,教堂里行車吊車戳天戳地。我的同學就是牧師的兒子,(牧師離特務還差一點點)我覺得他一直很自卑,從來沒有開心過。 
   當時傅雷家和惠慕堂之間還有一間很小的理髮店,我班上一個女生,頭髮黃黃,有點營養不良的顧麗娟就住在裡面。有一天顧麗娟被派出所叫去,回來以後所有女生都用非常異樣的眼睛看她,有些暗暗的在傳話。原來顧麗娟投靠的是他的親戚,那個剃頭匠動起了還沒有發育的小姑娘的腦筋,而且弄得蠻「結棍」的。派出所讓小姑娘去指認,結果那個剃頭匠判了刑。顧麗娟沒有多久就轉學了。 
   60年代初期,285弄面目已經一天世界,鐵柵欄拆光了。破汽車放在弄堂里,機油流得一地,弄堂露天露地變成汽修廠,安定坊也堆滿電動機。洋房的汽車間沒有汽車了,辦起了生產組,老阿姨在裡面糊紙盒。馬路上拉勞動車的「大潑勢」女人到花園洋房弄堂來找小便的地方,就往綠化後面一蹲。臨近省份的饑民開始來弄堂要飯。後來糧食供應出現問題,副食品也出問題了,家家在花園裡種菜養雞。以前的太太們見面,總是談談麻將台上的手氣,現在開口問:「拿屋裡的雞出蛋了伐?」報紙上開始宣傳山芋的營養,大米不能全額供應,要部分換成山芋。弄堂開始堆山芋,一麻袋一麻袋,班級里的「貓狗」「小寶」去偷,用鉛筆刀削皮,大口大口地嚼,很自得。成年後,這兩人成為職業三隻手,先後判刑。 
   
   我一直以為,某些人對花園洋房和南京路是極端對立的。當年有一張非常出名的照片,反覆刊載,一隊軍人推著一長串糞車從國際飯店門口走過,意欲何為?當然大有深意。這絕不是本雅明對攝影的論斷所可以解釋的:「從消逝的東西中看到一種新的美。」糞車和現代商業文明,和曾經是燈紅酒綠的地方「衝撞」,暗示對「人慾」的最後的一次蕩滌,就要山雨欲來。 
   表面上,傅家的花園裡,月季花芬芳吐艷,這是傅雷煮字生涯里最最熱衷的事情。其實傅雷的家已經風雨飄搖,傅聰乘出國鋼琴比賽,「逃脫了」,這是弄堂里經常被議論的事情。 
   傅雷是1966年9月3日和太太朱馥梅一道自殺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所以總是沒有忘記。 
   
   
   傅雷家是284弄5號。文革時,我常去285弄36號找黃石黃彪玩,其父母在《文匯報》工作。跟34號底樓的劉多劉宜雙胞胎兄弟也很熟,劉家伯伯是冠龍的高級技師,上海暗房中最厲害的人。 
   
   從36號後面走出去,風光大變,出窄弄,見一公廁,旁邊就是王安憶以前的家了。 
   
   出了窄弄,就是鎮寧路465弄了,公廁仍在。不過465弄也有幾幢名宅,73號是張仲禮的家,某一任外長是其家親戚。以前的社會主義學院也在此弄,兩幢大洋房,是張自忠或張治中的故居。湖南省駐滬辦事處招待所也在這裡,我最早在上海吃到的湘菜就在招待所的食堂,那可是地道的湘菜。 
   
   465弄另有出口通到武定西路,旁邊有幾幢小洋房,市三女中的老校長住在那裡養老,後來重新裝修了待售,價格真的很便宜,,,, 
   
   江蘇路285弄口在造新的地鐵,傅雷的房子就在對面,再拆的話就要輪到它了,今天它還在。 
   
   以前,我有一個同事,女的,叫秦向明,就住在傅雷的房子里,她家裡是軍人。WG中,掃地出門的人家房子空關,部隊的家屬住進去,傅家類似。我乘機進去看看,廚房5-6家人家在用,有點亂,也看得出以前傅家是體面的,留下的料理台、煤氣灶老式的,很硬扎。每間房間的門都高暢,很高很厚的深色門套。樓梯沿牆壁上去,扶手是大料硬木,有護壁板。就是這個樓梯,1966年9月3日早晨,保姆周菊娣走上踏步去給三樓先生的卧室搞衛生,推開門,周菊娣呆住了,傅雷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任何氣息,朱梅馥用白被單將自己吊在鋼窗的橫杠上。消息傳出去,戶籍警察左安民趕來,發現書台上有一個包裹,折起的地方用火漆封固,非常鄭重其事,上面還附有一張紙,寫著「此包由朱人秀會同法院開拆。傅、朱」,朱人秀是朱梅馥的哥哥。經過請示,包裹被打開,裡面有幾個裝著錢、物的信封,以及一封書寫清晰的遺書,這封遺書在一些地方發表過,但不顯著,相比《傅雷家書》,影響小得多。除了表示自己並不反黨,自己多餘以外,還譴責自己教育出一個叛徒。(指傅聰出國未歸,最多像王治郅吧) 
   有兩點是提到保姆的:舊掛表一隻,舊小女表一隻贈保姆周菊娣。 600元存單一張給周菊娣,作過渡時期生活費。她是勞動人民,一生孤苦,我們不願她無故受累。 
   一個小信封裝有現鈔53.50元,傅雷寫明:作為我們的火葬費。 
   
   那天我正好15歲,我要我母親回憶那天我是怎麼過的,她實在想不起來。9月2日,他們夫婦臨走的那天,朱梅馥對阿姨說:「菊娣,衣物箱櫃都被查封了,我沒有替換的衣服,麻煩你到老周(煦良)家給我借身乾淨的來。」她不要讓自己死得太難看。 
   據法醫分析,朱梅馥比傅雷晚走兩小時,她看先生服毒后,慢慢剪開被單,打好結,用棉花胎墊好方凳,怕一腳登開時弄出動靜,就走了。他們之前的遭遇,與許多人大致相同,批、斗、侮辱、抄家,花園裡的月季花被連根拔掉。57年的時候,傅雷已經吃過一次「生活」。他表示,小兒子傅敏還小,否則老早走人了。 
   傅雷是泰斗,是應該像菩薩一樣供起來的呀! 
   我看《約翰·克里斯多夫》的時候經常渾身發抖,我對於他筆下的「真勇主義」既愛又怕,他糾正了弄堂對過一個從未謀面的少年對人生的看法,包括成長、友誼、異性、死亡。 
   我本來想再寫寫弄堂里一些沒勁的人,關於誰將4000美金藏在壁爐煙道里,後來又給自己人揭發出來的事情,誰在小菜場偷豬頭肉,被人掛著豬頭示眾的經歷。這些都沒有說服我將思路從一件事情上移開:搞傅雷,名單是誰擬的,是誰沖在前面,誰押(躲)了後頭的。大規模的抄家、批鬥肯定是有人組織的,否則連最起碼的交通工具也沒有。 
   
   我突然想到一個人——戴厚英。我在此聲明,我沒有說戴厚英迫害了誰,她從安徽農村到上海,是作為小鋼炮培養的,從反右開始,就對作協的資產階級反動權威開炮。她肯定看到寫烏七八糟的書的人住在洋房裡,這和她老家的場景有著極為強烈的反差。差異可以激起有力的聯想和衝動,當聯想和衝動被賦予正義感的時候,什麼都會發生。我是可憐戴厚英的,我對戴厚英的可憐超過一切作家,超過傅雷。戴厚英在WG成為聞捷專案組組長,她居然愛上了這個「敵人」, 
   
   1971年初,聞捷開煤氣自殺,戴厚英突然轉變,她變成了弄堂里的人。1996年8月25日,戴厚英在上海弄堂寓所被年輕的鄉親所殺,她的頭顱與身體被利刃分離。她的侄女也一同被害。我相信那個鄉下來的年輕人看到了弄堂的生活,看到了戴厚英有著遠遠多於他想象的財富(也許只有一點而已),他動了殺機。 
   1964年的春天,我到傅家房子後面一個討人喜歡的女同學家裡「開小組」(按照老師的編排,幾個人一起做作業),那個時候的284弄(安定坊)真安靜啊,小洋房之間的樹密不透風,微雨,綠得透出油來,忽然飄來植物的氣息,介於香與不香之間。塗過柏油的籬笆被開滿白花的枝蔓壓彎了竹梢,整條弄堂,寂靜無人。但是誰知道,就在白花的後面,傅雷在喘息,兩年後便自我了斷。 
   
   近年來,我在歐洲的許多地方看到這樣同類的弄堂,我似乎回到了早年的江蘇路愚園路。現在,偶爾駕車經過舊地,我真不敢回望已經魂飛魄散的老屋。只有匆匆逃竄。 
   
   愚園路往西一點點,1088弄103號,我想講講顧聖嬰,當時,她的名氣遠遠大於現今的李雲迪、郎朗。她也是自我了斷,死的日期是1967年2月1日。 
   
   下文絕不重複關於批鬥、耳光、開煤氣的事情,也不講她父親顧高地羈押於青海,這些網上都可以查到。 
   我只講自己和顧高地偶爾的一次見面,只講和俄羅斯老太太克拉夫琴科的一次見面,以及我弟弟看到的最後的顧聖嬰。 
   傅家和顧家深交,傅雷還為顧聖嬰介紹過鋼琴老師,傅雷夫婦的死肯定給顧家三人的死做了榜樣和暗示。1967年1月31日,我的一個小朋友陸小燕因為追逐打鬧,突然捂著腿高叫:「痛煞了!」旁邊的小朋友說她「裝腔」,小燕的叫越來越厲害,送到愚園路749弄的原區中心醫院,才知道骨折了。打石膏、校正等事折騰到半夜,我弟弟和阿尼頭(現定居紐約)兩個十來歲的少年陪著。凌晨三點左右,救護車呼嘯而來,抬下來三付擔架,髒兮兮的帆布擔架,就放在急診室的地上,那時的中心醫院急診室就是老洋房的客廳,天冷了,放一個燒煤的鑄鐵爐子取暖,鐵皮煙道在天花板下繞半圈。擔架上兩女一男,已經氣息全無。阿尼頭從小就練小提琴,因為老師是交響樂團的,所以知道音樂界的許多事情,阿尼頭那年16歲,他認出了顧聖嬰就睡在擔架上。旁邊的大人也在議論:顧聖嬰,顧聖嬰。弟弟回憶起來,顧聖嬰面孔雪雪白,頭髮蹋了地上。片刻,醫生寫好死亡鑒定,三付擔架就由護工推到太平間去了。這就是顧聖嬰在公眾面前的最後一次露面。接下來的事情,報道里回憶,三具屍體匆匆就燒了,連骨灰都沒有留下來。三個人是媽媽秦慎儀、弟弟顧握奇和顧聖嬰。 
   
   我掂量過自己,我對顧聖嬰的關注和現在粉絲對郎朗李雲迪的關注沒有本質的區別。1989暮秋,我見到年邁的顧高地。他已經八十高齡,他活下來,是因為他一直因潘漢年案在服刑,因前難躲過後難。孤老頭子已經沒有親人。和我一起去見老人的還有同事王美女(現定居巴黎),我們是通過一個叫蔡蓉曾的女子,找到顧高地的。愚園路的房子早就變成七十二家房客,顧高地落實政策后,被聘為市政府參事,雖是閑職,他有這個資格。他年輕時候是19路軍蔡廷鍇的參謀,一度蔣介石也器重他,他與潘漢年等過從甚密。顧高地移居在離愚園路不遠的興國路41弄2號303室,與興國賓館相對。這是在老洋房之間的空地上建的工房式多層火柴盒,與興國路的風格有點不合。推門進入的時候,我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貓尿味,我怕美女同事做出掩鼻狀,刺激老人家,還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屋子裡養了一群貓,顧高地手裡還抱著一個。他好高的個子,很瘦,屬於小頭一類,灰色中式棉襖,更顯老人皮膚蒼白。顧高地目光柔和,話語清晰,帶無錫口音的上海話。事先和美女商量好不講任何痛苦的話題,我們權當陪老人說說話。那天陽光很好,客廳的水泥地上白白的耀眼,房子等於沒有裝修,但很整潔。一架舊鋼琴,老人說是女兒用過的,還有一些舊琴譜,也是歸還來的九牛一毛,連同顧聖嬰的幾張照片,放在玻璃柜子里。最有價值的是一具石膏手模,裂了,是肖邦臨死時翻制下來的,波蘭政府拷貝,獎勵給顧聖嬰的。我們談下來,知道老人在政府里領一份薪水,看病都沒有問題,那位蔡蓉曾女士是熱心人,無償幫助老人,關心飲食起居。老人的願望是在此設置顧聖嬰紀念室,保存聖嬰所遺全部文物。我想,這裡實在是太簡陋了一點,顧聖嬰留下的東西也非常有限。我們陪老人坐了許久,臨走他送我們顧聖嬰的盒帶一套,兩盒,收錄女兒演奏的肖邦、李斯特作品若干。走出顧老住地,美女問我:「數過他家裡幾隻貓了嗎?」我說沒注意。美女瞪大眼睛說「三隻!」我頓時大駭。1990年10月,我收到訃告,顧高地去世,原因是肺癌。 
   
   我為什麼要寫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呢,讓人產生愚園路上冤魂多的感覺。我想有些事情確實是非常偶然的,也許在中國、在上海、在一條街上、在一個時間段里,一下子死掉一批人,不是天災,不是瘟疫,不是異族入侵,而且都是橫死,太偶然了。這裡面,有些人,真是國寶級的,我們不可能像造汽車一樣把他們造出來,他們幾乎是上帝故意安排在我們中間的,人的典範。而因為我們暴戾、我們粗鄙、我們輕信、我們妄執一念,以為真理,他們就這樣,帶著極大的冤屈,帶著奇恥大辱,帶著絕望和決絕,離我們而去。我寫的這些人,算是知名人物,另有一些人,很平常,也在這個時間段里,匆忙結束自己的生命,沒有任何可見文字的記錄。愚園路608弄有我的朋友,出色的牙醫世家的一員,他親眼看到對面陽台上老太婆跳下去,那一年,他十歲。說起老太婆著地的聲音:「潑」,就像砂鍋落在水泥地上發出的響聲。這個「潑」一直印在他的腦子裡,也印在我的腦子裡,無法剔除。 
   
   我真的不想議論,我喜歡細節的再現和表達。 
   我和兒子說起過去的遭遇。希望他對於絕對權力、絕對一致、絕對純粹能夠有所警惕。他反感的不是故事,而是我的敘述,「又要講這些沒勁的事情了。」 
   顧聖嬰的故事基本說完了,我弟弟回憶1967年2月1日凌晨所見,還說起,那個男的抬進來的時候,右手不合常理地前伸,很觸目。天很冷,沒多久,人就呈僵硬狀態,那年,顧聖嬰29歲。 
   1990年,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我見到了俄羅斯老太太克拉夫琴科,她是顧聖嬰、劉詩昆的老師,50年代,兩個學生就住在老太太的家裡,學琴練琴。我到汾陽路音樂學院的專家樓里找她,那時專家樓就是校園北面的一棟舊洋房,穿過自行車棚,在一片缺少打理的植物後面,找到入口。中蘇專家恢復往來,學院將這位與中國鋼琴教育關係密切的老太太請來。她和畫報上典型的俄羅斯老太太沒有區別,矮,微胖,滿頭銀髮,大花圍巾披肩,和藹可親,談話很愉快,她喜歡中國學琴的小孩子,專程來輔導。最後,說到顧聖嬰,老太太落眼淚,進而哭得十分傷心,她拿出一本相冊,很多顧聖嬰和她在一起的照片,有些在鋼琴旁,有些在花園裡,還有在演出場合,有不少和劉詩昆一起的三人照。顧聖嬰的死訊,她是在WG結束,中蘇重修舊好后才知道的,她說她失去了女兒。她難以想象輕盈瘦弱的顧聖嬰年紀輕輕的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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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40 個評論)

回復 箐葦 2012-7-27 06:29
曬霉
回復 8288 2012-7-27 06:33
箐葦: 曬霉
   上海銀才看得懂
回復 方方頭 2012-7-27 07:31
上海味道寫出來了。作者是誰?
這些人的關係我都看糊塗了
回復 淺色 2012-7-27 07:55
作孽啊。
回復 leahzhang 2012-7-27 07:56
寫得真好!歷史是不會被遺忘的!
回復 淺色 2012-7-27 07:56
「大自然的爸爸」倒讀,小時候也在孩子們中流行過。
回復 箐葦 2012-7-27 08:23
8288:    上海銀才看得懂
這是你寫的嗎?
回復 徐福男兒 2012-7-27 08:24
啊呀老兄,儂勒拉江蘇路愚園路住過?四十多年前,我日日走江蘇路去江五小學(小中西)上學,劉多劉宜搭我同一年級,張仲禮的兩個伲子搭我中學里同班同學。284弄、285弄、愚園路608弄,太多的同學住在那裡。想起這些往事,感慨不能自已!謝謝你的回憶。
回復 箐葦 2012-7-27 08:25
貓尿味
貓尿臭(上海閑話)
回復 8288 2012-7-27 09:01
箐葦: 這是你寫的嗎?
啊啦是轉貼專業戶除了回復不是其它所有的統統是
回復 箐葦 2012-7-27 09:03
8288: 啊啦是轉貼專業戶除了回復不是其它所有的統統是
就是嘛! 我也奇怪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人家的事情呢。
回復 8288 2012-7-27 09:04
徐福男兒: 啊呀老兄,儂勒拉江蘇路愚園路住過?四十多年前,我日日走江蘇路去江五小學(小中西)上學,劉多劉宜搭我同一年級,張仲禮的兩個伲子搭我中學里同班同學。284弄 ...
阿呀儂老上海了...啊啦小辰光就住在愚園路江蘇路口電力公司後面格弄堂里
回復 8288 2012-7-27 09:05
淺色: 「大自然的爸爸」倒讀,小時候也在孩子們中流行過。
   愧儂還記得呀
回復 8288 2012-7-27 09:05
淺色: 作孽啊。
作啥孽啊 罪過八臘
回復 8288 2012-7-27 09:07
方方頭: 上海味道寫出來了。作者是誰?
這些人的關係我都看糊塗了
作者的網名叫「三阿姐拉老公」(三姐的老公)

裡面的人物都是住在285弄周圍的人
回復 Emansfield 2012-7-27 09:21
    
在傅雷家額帖隔壁,也住了一傅姓人家,WG中的情況 比起5號, 要好了多了。。。

記得戴厚英是在復旦對面額復旦教工公房裡(好像是7號樓,有點記不清了) ,被她的老鄉殺特額
回復 Emansfield 2012-7-27 09:28
8288: 作者的網名叫「三阿姐拉老公」(三姐的老公)

裡面的人物都是住在285弄周圍的人
寫得真好,上海亥窩 親切額。。。

       一隻古董級的黑白電視機,煞發煞發   
回復 8288 2012-7-27 09:37
箐葦: 就是嘛! 我也奇怪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人家的事情呢。
哈哈...都一些弄堂里的事小辰光都是一起的同學.小朋友在弄堂里穿來穿去白相.那時的鄰居關係勿象現在..所以八來八去
回復 8288 2012-7-27 09:39
Emansfield: 寫得真好,上海亥窩 親切額。。。

       一隻古董級的黑白電視機,煞發煞發   
   還攻了一大堆人鑽發鑽發
回復 Emansfield 2012-7-27 09:46
8288:    還攻了一大堆人鑽發鑽發
寫得好, 牽涉的人也多,當時影響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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