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聚會上,英氣勃勃、年逾半百的龍先生出口驚人,說他將要建一棟大廈——地下一層是健康中心,用於進行文化娛樂健身等等豐富多彩的活動,第二層以上供我們這樣的朋友居住,因為大伙兒互相熟悉了解,共同語言多,住在一起就是以後老了都不會無聊苦悶。他計劃用$3000萬建成此大廈。至於建設資金嘛,由我們這些未來的住戶共同提供⋯⋯
龍生的話音未落,立即得到了活潑好動的同齡人GUCCl女士的熱烈響應,她激動萬分地與龍生來了一個"high five"后說:3000萬由她來負責籌備,保證沒有問題!也許是大傢伙都在努力地消化這一強大信息,人人蹙著眉頭,聚會上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依然無人發聲。
作為一個一直和龍生保持友好關係的人,我覺得此刻應該挺身而出替他打破這個尷尬的沉默,就半開玩笑地對龍生說:這可是一個偉大的項目,你要很有毅力去堅持,還要做好哭三次的準備。
龍生堅定豪邁地說,他很有毅力而且從不掉眼淚!
從不掉眼淚?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回憶。
想起了自己在十三、四歲時,某天無意中聽到有人提到一本名為《牛虻》的書,便順口接上了話:寫"流氓"的書?那人瞥了我一眼:是牛虻,不是流氓。頓時,我感到了羞愧。
不久之後,我就看到了《牛虻》,當看到牛虻被處死的時,有大滴大滴的水珠掉在了我看的書上!我怔住了,隨後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了書上。
那一天,我第一次對眼淚開始認真地思考。
眼淚是什麼?
眼淚是我們人體存在著許多奧秘中的一個。我們能屏住呼吸,使肺部短暫地處於靜止狀態,卻不能命令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哪怕是一秒鐘;我們可以忍住痛忍住癢,卻沒有辦法忍住出汗或不出汗和決定在睡眠中做夢或不做夢……但是,眼淚很奇特,它可以不受控制在不知不覺中流出,也可以在流出前硬生生地止住;它可以在假裝哭泣時大把大把灑下,也可以讓你想流淚時流不出來。它雙向而行,既受人支配又不受人支配。
我們在悲傷時流淚高興時也流淚,生活中有無數個理由讓我們去哭泣,它是如此簡單,象心跳一般出於本能,也象呼吸一樣來的自然,然而,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的眼淚依然有著無窮的奧秘。
有專家對成年人的哭泣作了專門的研究,分析了兩種眼淚:一種是反射性眼淚,如受到洋蔥氣味和外界刺激而流出;一種是情緒性眼淚,因悲傷或興奮喜悅生氣同情悔恨焦慮恐懼而產生。他們發現兩者所含的化學成分不同,後者較前者有更高的蛋白質含量。
但是,眼淚的作用又是什麼呢?
古代亞述人的祭神儀式上,哭泣成為降雨的象徵,意味著五穀的生長;在聖經中,從約伯到抹大拉的瑪莉亞,眼淚代表謙㳟、純潔和對上帝的崇拜;古代歐洲的童話里,諸神認為如果地球上的每一樣東西都為已經死去的善良的巴度哭泣,巴度將死而復生。
現代的心理學觀點認為流淚可以減輕情緒上的壓力,眼淚象其他排泄功能一樣,可以排出因情緒壓抑所產生的毒素,而抑制流淚可能會導致許多生理上或心理上的問題,儘管那些有毒物質是什麼目前尚不得而知。遺憾的是,眼淚總和儒弱連在一起,受社會習俗的影響,許多人尤其是男人,沒有充分利用好這一解毒工具,以至於專家們發現女人哭泣的次數較男人多出四倍。
眼淚還是潤滑劑,它能使情感這部機器更順暢地運轉,順便也就成了感情的代言詞,這一點,從那個流傳甚廣的故事中可以窺見一二。
那蛇精修鍊了千年,幻化成了人形,卻還不被認作是真正的人類,於是她成為女子來到人間。她有情有義敢愛敢恨,見識了人世的美好與邪惡,品嘗了人類的無常和無奈。這一切的經歷,讓她流下了飽含滄桑的眼淚,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終於是真正的人了,因為她有了人類的情感。由此可見眼淚是多麼重要,人類所有不能用言語表達的情感,都可以用眼淚代替。
女人似乎天生就與流淚脫不了關係,試想一下,哪個男人會對一個嬌羞柔弱、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無動於衷呢?就算是基督耶穌不也被匍伏在腳邊哭泣的瑪莉亞的淚水打動了嗎?不過這裡要提醒一下想用淚水打動男人的女人,千萬不要哭成涕泗滂沱,一定要哭的很美,才能讓男人我見猶憐。
雖然男人的眼淚易讓人輕蔑,但在我的身邊還是常常見到。我見過男人為失去親人而痛哭,也見過男人因生意失敗而流淚,最不可思議的一次是一位壯男,在對我訴說他老婆的種種劣跡時號啕大哭,當時讓我手足無措,後來聽得見得多了,就更相信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哭泣與男人的距離並不遙遠。
前幾天我在超市遇上了龍生,不禁想起六、七年前的那次聚會,不知怎麼就和眼淚發生了聯想。可能是我回國的時間太多,那以後竟沒有和他再見過面,但我清楚龍生真的不用為那棟大廈掉眼淚,因為大廈從未開始籌建過,我想,聚會上的那班朋友也早知道是這個結果。GUCCl女士也無影無蹤,聽說是回國去了。
唉!神奇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