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真人」崔永元活剝馮小剛的行為,很顯然,既不是義舉,也不是善舉,而是「不舉」。什麼東西不舉?「現代人際關係」不舉。
中國人生得古,長得舊,混得慘,玩不轉,所以,極不善於處理現代人際關係。
為什麼中國人與中國人在一起,彼此都不愉快?為什麼在國內單位里工作,人際關係很難相處?為什麼中國情侶、中國夫妻容易反目成仇?為什麼中國政府狂妄自大,難以說服?為什麼中國在外交上總是不得要領,找不到盟友?為什麼中國人拚命要出國?為什麼中國人一盤散沙,不團結?說到底,根源都在於中國人不會處理現代人際關係。
人與人之間缺乏互信,以至於互懟、互害,這其實是「果」,而不是「因」。文化大革命的破壞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原因還是昧於處理現代人際關係。
兄弟姐妹之間,因為不會處理現代人際關係,導致兄弟不和,姊妹不睦。
夫妻情侶之間,因為不會處理現代人際關係,造成勞燕分飛,覆水難收。
政府和民眾之間,因為政府官員和黎民百姓雙方都不會處理現代人際關係,結果產生官民對立、互不信任的政治破敗局面。
中國的領導核心或智囊集團,因為分不清個人與國家的不同,現代民族國家與古代地域國家的差異,總拿傳統人際關係的那一套來指導國際外交,從而墜入朋友很難找,找到hold不住,一直要靠流血和撒錢,來維護國與國之間關係的窘境。
處理現代人際關係,是現代文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現代人際關係的核心價值,是建立在對人性的科學定義上。人性無論善惡,都要歸結到人有基本需求、基本利益、基本尊嚴需要保護的實際層面上。現代人與人的關係更多的是商業利益關係,獨立合作關係,法律平等關係,而不是道德倫理關係。
這就要求我們現代人,在謀求、維護自己的利益時,不要損及別人的利益;不刻意打探別人的隱私,有矛盾衝突時,就沒有隱私可以暴露;對於誤會或衝突,要學會溝通,有效的溝通,足以化解一半以上的矛盾;切不可拿傳統倫理道德來衡量、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現代年輕人(我稱之為「翻毛雞」)所怒斥的「裝逼」行為,主要指這一點。
自崔永元發飆以來,國內媒體針對這個熱點話題,發表了各種各樣的評論,什麼人都有,什麼奇談怪論都不缺,可說到點子上的真不多。有些心靈雞湯文,讀起來特讓人好笑。殊不知,滋養中國人民的心靈,雞湯從來不管用,要用辣椒水。
什麼「君子絕交,不出惡言」?絕交本身就不對,山不轉水轉,人在社會上混,總會有再相遇、重相逢的時候,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為何因一事對立、一時矛盾而絕交?「不出惡言」的同時,更重要的是「不施惡行」。
什麼「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人與人之間交往,留足各自的私隱空間,彼此底線不觸,界限分明,不搞同榻而卧,抵足而眠,不追求形影不離,過從甚密。沒有「過分」的「好」,就不會有「意外」的「不好」。
朋友之間交往,豈止「朋友之妻不可戲」?朋友之丑亦不可揚,朋友之秘亦不可探,朋友之物品不可損,朋友之意願不可違,朋友之尊嚴不可冒犯。
崔永元與馮小剛,二人都是部隊大院子弟。大院子弟因為經常隨軍流動,不與地方發生聯繫,所以,其內部人際關係,相對於地方來說還是比較單純的。也正因為如此,大院子弟一般都頭腦簡單,直腸通肛,不善於應付人際關係,傳統的都不會,更別說現代的。
我一向反對把中國的所有問題都上升為、歸結為體制問題,文化問題。因為體制是死的,文化是活的;而製造麻煩的是人,人,不可能又死又活,朝生暮死;中國社會上的很多trouble maker,其實既不在體制內,也沒有文化。所以,在我看來,最根本的問題還是素質問題,教育問題。
所謂「知難行易」,對今天的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這句話還是對的。處理好現代人際關係,中國人還是不知道,而不是做不到。
2018.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