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火災:悼念,是我們需要學習的本能

京港台:2025-12-5 22:42| 來源:艾大荀 | 我來說幾句

大埔火災:悼念,是我們需要學習的本能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

  昨天,我去了一趟大埔火災的現場。原意是獻花;去到之後,卻被悼念活動現場的組織深深震撼到,最後也成為他們其中的一部分。

  我曾很多次在公共災難性事件之後寫文章,呼籲大家注重情緒疏導,強調公共哀悼的重要性。

  十二年前,我的同學意外去世之後

  但也收到過一些評論。比如這幾條對東北大學學生參觀礦企溺亡事件的評論:

  

  

  他們為什麼會看起來冷漠、麻木?是天生沒有同理心嗎?恐怕不是。如果他們所處的環境認為悲傷、哀悼是軟弱的,流露情緒的人應該被嘲笑,誰還敢悲傷呢?如果他們從未經歷過一場公開的哀悼,又該怎麼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呢?

  看到他人的逝去感到哀傷,是我們每個人的本能;如何寄託哀思,卻是我們每個人都需要學習的事。

  從大埔回來之後,我想了特別多:如果我們這兒也可以有這樣一場公共悼念儀式,有哪些地方是我們可以學習的?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做什麼?

  今天一起寫下來,分享給大家。

  01 | 進入現場

  到達大埔墟地鐵站后,我一邊看導航一邊走;先是在地鐵站看到一個支援站,後來的一路上看到許多援助金申請列表。

  在香港,許多信息的傳遞依然依靠線下的方式。尤其大埔的受災社區內有許多是老人家,可能並不會使用手機、了解到相關信息;這樣的布告就非常重要。這張布告隔幾步就會看到一張,還間歇性看到許多其他的信息。

  

  跟著路標指引,我與更多手持鮮花的人相逢,一起到達悼念現場。

  

  02 | 悼念現場內部

  悼念現場設置在宏福苑附近的一個花園內。地鐵站出來的路上,還偶爾能聽到大家交談、說笑的聲音;進入悼念現場,則非常安靜。外面的路僅供消防、救援、警方等車輛使用,於是連車輛的聲音也沒有。廣場中心是獻花區;大家圍城一圈,獻花,面對大樓靜默。

  

  「你系唔系覺得好唔開心?」我側過頭去看,一位女士在輕輕拍著另一位女孩,女孩的面孔因為哭泣已經漲紅了。大概聽了一下,她們之前也並不相識;這位女士輕聲安慰女孩,應該是一位負責心理疏導的社工。

  在悼念現場的其他角落,我也看到一個「情緒支援站」的設置,貼了一些情緒舒緩小貼士及求助熱線。

  

  其實之前在網上已經見到好多人轉發情緒支援相關信息;但深處情緒中的人未必能將自己的感受放到第一位,想到求助。於是,現場有隨時留心他人情緒的社工,也非常重要。

  —

  靜默之後,我朝廣場的另一個方向走。現場有很多紙板貼著大家的留言。

  

  我正在後悔自己沒有帶紙筆的時候,服務站中的兩位義工將一張紙板/紙/筆遞給了我。這樣我就可以站著寫留言了。旁邊也有提示牌寫著,要將紙板和筆還回來。

  

  這就需要大量的準備工作:要將硬紙板和紙裁成小塊,方便大家現場書寫。現場重複回收紙板/筆,再夾入新的紙分發給悼念的人,還有人專門負責發裁好的膠帶。甚至於貼留言的紙板,也需要提前準備。

  

  03 | 寄託哀思,相擁取暖

  當我寫完留言再去現場的另一邊,看到很多人坐在路邊學習折千紙鶴。現場準備了大量的便利貼、彩紙方便大家摺紙鶴表達悼念。

  一位男生在自己的手臂上貼了一張紙【教折千紙鶴】;許多個角落裡,大家圍在一起摺紙鶴,互相交談。

  

  

  這個主意真的很妙。我是自己來的,如果沒有這個環節,獻完花可能也沒什麼事做就會離開。但是因為有這個小小的活動,可以轉移一定注意力,也可以有跟其他人交流的可能。聊的也許不直接與火災相關,但能讓每個參與其中的人獲得支持。

  以及,在這個場景里,每個會摺紙鶴的人,都可以去教新的人。

  

  這時,我留意到很多紙鶴是需要被串起來、再掛起來的。正巧一個角落裡放著相關的工具,我就蹲在地上,和其他人一起串千紙鶴;蹲了一會兒,其他義工給我們拿過來了一個瑜伽墊,讓我們可以坐著串;就這樣,我也成為了義工的一部分。

  

  我們這個小團隊不斷有人離開、加入,我也因此跟其他人聊了起來。

  我說我專程從佛山過來。一位香港的女士說:「我前幾天剛去佛山。有一個單親媽媽自己帶著癱瘓的兒子在地鐵站賣千層糕,我去買她的東西。」我說:「我知道她,我之前住在那附近,也買過她的東西。」

  我身旁一位香港的男士說:「我都是內地出生的,我也算上海人。」一位北京的女士來香港出差,到達的第一天就來這裡;還有一位在中大讀碩士的女生,連續幾天都來現場幫忙。

  還有一位香港的奶奶把折好的千紙鶴遞給我:「大家都身體健康,平平安安。辛苦你們!」

  

  04 | 義工與管理之間的張力

  我剛剛在看其他平台上的留言。有一條是:「這些在內地都要被城管收起來。」我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其實在這次悼念現場,義工和管理之間也有一定的張力。

  現場外圍有很多警察;內部也有一些穿著制服的居民治安隊員。我們串千紙鶴串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一位義工來跟我們講,昨天懸掛千紙鶴的範圍,警察撤掉了哪些,以及我們接下來可能可以在哪裡懸掛。

  

  類似情況之前我也遇到過。今年愚人節張國榮祭日的時候,我曾去悼念現場;去的時候比較晚了,組織者告訴我們,最好每個人都抱一束花走,因為今年的紀念活動審批只爭取到一天,接下來這些花都要被清掉。

  

  在香港,這些需要佔用一定空間的活動都要提前跟有關部門審批:事件,具體的地理位置等。但是一些更小的細節,比如這些紙鶴掛的範圍可以到哪裡,則不是特別明確,需要具體溝通。

  但,社會力量與公共管理從來就不是對立的。有張力,但也有溝通的空間,大家也能相應做出對策。

  比如張國榮祭日那一次,現場似乎是不允許擺放音響。於是一位歌迷開著自己的車大聲放音樂,繞著悼念現場開。這一次,前一天被責令取下來的千紙鶴被義工們放在了一個樹墩上;於是更多人把千紙鶴放在這裡,繞著樹墩則形成了一個新的空間。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這裡有許多民間自發的行動非常好;但往往因為和管理的衝突而被迫暫停。在應急救災場景中,「政社協同」已經是一個被經常提到的詞。在更多的場景中,管理的力量可否與社會力量有更多的溝通,為民間自發的力量預留一部分空間?

  這次悼念活動,讓我覺得最好的地方是,沒有絕對的組織者。每個人都可以幫忙,每個人都可以獲得支持。在這樣一個場域中,每個人都在為他人考慮,自發地做更多的事。

  05 | 悼念,也是需要學習的本能

  說回到開頭吧。其實有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公開表達自己對他人的哀思。比如,怎樣發朋友圈是合適的?怎樣安慰朋友?而許多公共事件中,去世的人是完全的陌生人,而自己也感到悲傷,應該怎樣做?

  此時,一場公共悼念活動,能夠讓所有人感受到被接納。能看到他人與你一同哀傷,能夠放心地流下眼淚,能獲得免費的擁抱。除了線上轉發,大家能夠一起線下做些也許「沒什麼用」的小事,卻不會被指責,還能與他人產生聯結。活動都不需要很複雜,哪怕只是一分鐘的集體哀悼。

  而活動中的每個人,無需多言,都能自然而然地學習到,可以怎樣表達自己的哀傷。

  

  而如何營造這樣的場景?如果我們身在其中,每個人都可以做什麼?災難之後能出現這樣有序運作的場景,也離不開香港平日里發達的公益慈善力量、社會參與與社區居民的互助。反觀我們自身,日常還可以多做些什麼?

  這次大埔火災中,許多香港小朋友的參與也讓我印象深刻。有的在現場幫忙,有的想要捐款,還有的在學校的組織下寫留言表達自己的哀思。哪怕沒有直接參與,當周遭的人都在為這件事努力的時候,相信身在其中的小朋友也會受到感染。

  我們的小朋友們,也或多或少地接觸了一些社會事件;他們是如何理解的?除了捐款,他們還學習到了哪些參與方式呢?在未來,我們可以怎樣引導他們呢?

  

  

  

  悼念,是我們需要學習的本能。不僅是小朋友們,我們每個人,要學習的都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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