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次站錯隊,依然逆襲的「雄主」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公元950年的河北,一支北上的軍隊發生了嘩變,他們把一件黃袍披在了主帥身上,要推舉這位大哥做皇帝。
面對這種選擇,這位大哥剛準備念詩:「苟利國家生死以」,兄弟們已經怒了,並說非他不可。有位親隨說:「不許另請高明,你就是高明。」
在這種情況下,這位大哥只能一把梭哈,兵鋒南下,直搗汴梁,登上了皇位。若干年後,相似的劇情再次上演。也就是說,這位大哥並不姓趙,而是姓郭。
他的名字叫郭威。
無法考證的童年
在五代十國的動蕩歲月,許多軍事強人登上了歷史舞台,也導致皇位變得十分廉價,如同走馬燈般更迭。
對於後周太祖郭威,尋常人也認為這個人應該弓馬嫻熟,長於行伍。如果對照史料,郭威的父祖都是強人,郭氏當屬軍事世家。
然而,郭威的童年生活卻撲朔迷離:
一種說法是郭威本常氏子,父親死後,才隨母嫁入郭家,並由姨母撫養長大;另一種說法則是郭威就是郭簡的兒子,在郭簡死後,才投身常氏。
郭威的籍貫邢州(今邢台一帶),與山西上黨、河南安陽等地交界,在五代時,屬於梁晉政權拉鋸爭奪的地方。
起初,鎮守邢州的是李克用麾下的大將李存孝。郭威的祖父郭蘊曾出仕李存孝,後來,李存孝背叛李克用。
李克用從李存孝手中奪取了邢州,然而四年後,便被後梁大將葛從周攻陷。如果郭氏確實曾出仕李氏政權,那麼此刻郭氏應該投降了後梁。
所以,郭氏應該沒受到太多波及,郭威就出生在這一時段。
但問題是,此後兩年,郭氏一族便遷徙至太原。從邢州到太原,需要穿越後唐防線,並不容易。
只因這段時間,魏博守將史仁遇背叛後梁,李克用為支持史仁遇,選擇聲東擊西,派李嗣昭攻擊邢州。
雖然後梁的張筠擊退了李嗣昭,但很可能在這個過程中,郭氏一族被李嗣昭強行擄掠到了太原。
後來,郭威的父親郭簡在跟隨李存勖攻擊幽州劉仁恭的時候戰死,年少的郭威才隨母委身常氏。
至於常氏,可能指的是昭義軍(上黨,今長治、晉城一帶)節度使常思。常思和郭簡的夫人俱為王姓,所以很可能是本家姐妹。
因為常思的兒子常遇在史料中很明確被指出,是郭威的內兄弟。
通過對郭威的童年考證,便能知道,郭氏一族無論主動還是被動,數次更換陣營,一度上造成了郭威早年的仕途不順。
與其他五代開國君主比,郭威並沒有太多顯赫的資歷,也能知道,他為何會來到上黨。
兵痞加潑皮
郭威在上黨依附常氏,避居壺關,恰逢潞州節度使李嗣昭去世,其子李繼韜自據留後。李繼韜與後梁勾結,抗拒李存勖(李克用已死)。
須知,李存勖的戰鬥力爆棚,李繼韜深知,自己不是對手。因此,「散金以募豪傑」。郭威就在此時,應召入伍。
不過,郭威當時軍功沒有累積多少,反而因為一件小事兒,讓人覺得這位開國君主是個實打實的平凡人。
郭威酗酒,一次豪飲后,去招惹一位屠夫。這位屠夫不知道「天子尚且避醉漢」的道理,而是把刀遞給郭威,「爾勇者,能殺我乎?」
然後,郭威沒有楊志那般拖泥帶水,直接超度了這位屠夫。
無論何時,殺人總要償命,這是個基本的理念,但在實際操作中,就要看執法者自己的考量了。
李繼韜本身就需要這些潑皮為自己賣命,自然也沒有處理郭威。在史籍中,「帝負氣用剛,好鬥多力,繼韜奇之,或逾法犯禁,亦多假借焉。」
李存勖擊敗李繼韜后,「麾下牙兵配從馬直,帝在籍中,時年二十一」。這次戰鬥后,郭威被李存勖收編。
此後,郭威一度歸屬石敬瑭指揮。在這段時間,郭威迎娶了柴氏,靠柴氏的資助,郭威在石敬瑭處謀得了「掌書記」的職務。
當石敬瑭從禁軍出鎮外藩,並起兵叛唐后,郭威此時仍在後唐禁軍中任職。這說明,他並非石敬瑭的親信,他也沒有抓住這次躍升的機會,還處在了石敬瑭的對立面。
數次選擇,都站錯隊,郭威並無明確的政治目標,且尋常人認為押寶需要站資源更多的一面,郭威也沒辦到,他更多的是隨波逐流。
幾番易主,郭威都能存活,不是他多麼有智慧,而是他地位不高,很難引起人的注意。
後晉建立后,石敬瑭旋即去世,後晉面臨著范延光的叛亂。朝廷派楊光遠率領禁軍出征,但郭威卻拒絕出征,選擇跟隨劉知遠。
這是郭威的第一次主動選擇,也是他發跡的第一步,那麼是否就說明郭威成熟了呢?
一群二五仔
郭威能夠拒絕楊光遠,並從禁軍脫身,轉為劉知遠的幕僚,說明他確實看好劉知遠,還能洞悉五代的一般政治生態。
一來,禁軍當時始終是不穩定因素,他們在個別關鍵場合,甚至能殺掉主將,左右政局。那麼,郭威能夠隨意改換門庭,就不足為奇了。
二來,劉知遠與石敬瑭交惡,劉知遠被出鎮外藩,遠離了朝廷中樞,所以憤憤不平。
因為,後唐、後晉建立的基本盤都是河東宿將或代北集團。
尤其是代北集團,他們的存在既能保障李克用不被朱全忠擊敗,又掣肘了李克用爭奪天下的步伐。李存孝的背叛,也與代北集團的排擠有關。
劉知遠未能再進入決策層,很大程度是因為身份認同缺失。而聚集在劉知遠周圍的,除了郭威,還有史弘肇、蘇逢吉、楊邠。
這些人都曾經改換門庭,堪稱一堆二五仔的大集合。這樣一批未能融入當時主流統治階層的文士軍將,團結在劉知遠周圍,為後漢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郭威作為劉知遠的「藩漢孔目官」,類似於參謀長或者秘書長的角色,使得他在劉知遠的陣營中,能夠參與決策。但也看出,郭威並不是上陣搏殺的角色,他反而相當於文吏。
在這個位置上,郭威體現出了自己的擘畫能力,對劉知遠有問必答,還能勸劉知遠少用威權,多以信義、財帛懷柔內外勢力。
劉知遠死後,郭威已經上升為後漢的顧命大臣的地位,但他卻是這幫重臣中,威望、資歷最低,話語權最少的一個。
後晉老臣李守貞聯合幾個藩鎮一起反叛,後漢中樞派出一眾宿將白文珂、趙暉、常思等圍困李守貞。
但這幾個大將彼此互不服氣,郭威以監軍的角色,前來軍中調停諸將。
在理清眾將的關係后,面對全軍急於攻城的想法,郭威卻制定了以靜制動的策略:「守貞曏畏高祖,不敢鴟張;以我輩崛起太原,事功未著,有輕我心,故敢反耳。正宜靜以制之。」
「乃偃旗卧鼓,但循河設火鋪,連延數十里,番步卒以守之。遣水軍檥舟於岸,寇有潛往來者,無不擒之。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
此戰中,郭威「臨矢石,冒風刃,必以身先」,平叛后,郭威有了赫赫軍功,鞏固了自身顧命大臣的地位。
黃袍加身
在這次平叛,郭威還朝後,露出了一種割裂的姿態。
第一,他對朝廷的封賞,多加拒絕或委婉接受。
第二,他又非常跋扈,以「貪腐」的罪名,罷免了王守恩。
這說明郭威一方面自認為資歷不足,比較謹慎;另外,則對輕慢自己,不屬於自己盟友的人則毫不客氣,要鞏固自己的權威。
劉知遠死後,劉承祐即位,他沒有與郭威這些顧命大臣更深的交情,而若想集權,必然會對武將進行限制。
而五代時期,文武對立是一個常態。在宰相蘇逢吉的挑唆下,劉承祐處決了與郭威同為顧命大臣的史弘肇、楊邠、王章。
郭威雖然在行伍中,大都充當文職,然而他的身份又是武將,所以不可避免受到了波及。
在劉承祐一再威逼,郭威不得已以清君側的口號南下,他採納魏仁浦之計,偽作詔書,宣稱劉承祐令郭威誅殺諸將,致使群情激憤。
對於能否成功,郭威心裡沒底。但劉承祐幫了大忙,他殺掉了郭威全家,這就讓郭威的煽動更加有說服力。
由於郭威的武將身份,這讓在後漢政局鬥爭中,受到冷落的禁軍諸將開始倒向郭威。劉承祐派慕容彥超阻擊郭威,這個人志大才疏,郭威很輕鬆就將其擊敗,然後進入京城。
劉承祐則被潰兵所殺。
郭威與馮道商議,準備立宗師劉贇為帝,在返回藩鎮的時候,部下認為「我輩陷京師,劉氏復立,則無種矣。」
就這樣,郭威被黃袍加身,登上了帝位。
命運啊!命運
不同於趙匡胤主動導演、主演,郭威更像是被命運的推手給架上去的。
因為,郭威能夠輕鬆進入京城,靠的是禁軍對劉承阿祐打擊武將的不滿。劉承祐已死,京城禁軍是否還願意支持郭威還不得而知。
馮道就戳中了郭威的想法,當兩人商議劉贇后,郭威二話不說就要返回藩鎮。
假如,郭威事先就預謀登基,那就應該趁劉贇趕到汴梁之前,將之控制住。若非劉贇觀望,郭威在汴梁一去二返之間,早就能造成事實定居。
而且,後漢宗室劉崇此刻在太原鎮守,郭威至少應該先將劉崇誘出,將麻煩降至更低。
只能說,劉贇太懦弱,而郭威部下明白沒有退路,內外交織的因素,讓郭威登上了大寶。
郭威的一生,靠個人奮鬥,更靠歷史進程,他當上皇帝,可以說不是從從容容遊刃有餘,而是匆匆忙忙連滾帶爬。
當他再次入主汴梁后,還得馮道開導他:「睜眼說瞎話,你在哽咽什麼啦,你在哭什麼哭」。
畢竟,當皇帝也是讓人興奮的。郭威即位后,確實發現他要消弭後漢影響是很吃力的。
所謂重用文臣,其實是剝奪節帥的權力,授予文吏財權、人事等權利;而對宿將王殷、王峻等禁軍將領誅殺,使得權力能夠平穩交接給柴榮。
他給柴榮安排的禁軍將領是:女婿張永德、外甥李重進、親隨韓令坤、何徽、樊愛能。
前三位都是自己人,后兩位資歷頗淺,導致在高平之戰時,柴榮能夠輕易處死後面兩位完成集權。
但是,心腹就不會背反嗎?柴榮就有自己的心腹——趙匡胤!
不得不說,咱們人啊。永遠他都不知道,等命運撅腚福耶禍。人世事,恁知么。
而今賽艇萬千顆······打住,堅決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