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位37歲中年失業的司機聊天後,我心態崩了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01
深夜十一點,我叫的網約車到了。
車是一輛洗得發舊的國產轎車,停在那裡,像一頭在城市叢林里疲憊休憩的獸。我拉開車門坐進去,司機師傅禮貌地說了句「您好,請系好安全帶」,聲音裡帶著一絲掩蓋不住的沙啞和倦意。
行程很長,為了打破沉默,我隨口問了句:「師傅,這麼晚還跑啊?」
他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車燈下顯得有些無力:「沒辦法,能跑一單是一單。現在,也就只有這個門向我敞開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裡那扇緊閉的門。
他告訴我,他37歲,剛失業半年。在這之前,他是浦東一家中型公司的物流車隊隊長,手底下也管著十來號人,有五險一金,有看似穩定的未來。半年前,公司業務調整,整個車隊被優化掉,他拿著不多的賠償金,以為憑藉自己多年的管理經驗和駕駛技術,很快就能找到下家。
「剛開始真沒當回事,覺得是休息。投簡歷,面試,等通知。然後就像石沉大海,連個響動都沒有。」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要麼嫌我年紀大,怕思維固化;要麼問我學歷,我一個大專生,在簡歷關就被刷下來了。好不容易有個面試,人家能給到的薪資,比十年前我當司機時高不了多少,可物價呢?我孩子正要上初中,哪哪兒都要錢。」
他頓了頓,自嘲般地笑了笑:「前段時間去面試一個保安主管的崗位,人家硬性要求身高一米八。我差兩厘米,出來的時候我就在想,要不,我去買雙增高鞋墊試試?」
車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看著他微禿的頭頂和後視鏡里那雙帶著血絲的眼睛,心裡猛地一沉。那種感覺不是同情,而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恐懼。
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可能在未來等著我的、清晰而殘酷的樣本。
02
我們這一代人,從小被灌輸「努力就能成功」的信條,像上緊了發條的陀螺,在這個城市裡瘋狂旋轉,不敢停歇。
我們談論著「35歲危機」,卻總以為那只是新聞里的故事,離自己還很遙遠。直到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坐在你面前,用他平靜的絕望告訴你:看,這就是沒有家庭托舉、一步走錯就可能面臨的深淵。我們所有的拼搏、所有的精緻、所有對未來的勾勒,其根基可能脆弱得不堪一擊。
「年輕時,總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個。」他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覺得只要肯干,出路總會有。
現在明白了,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路是越走越窄的。你沒有沉澱下真本事,沒有攢下足夠的資本,時間過去,留給你的選擇就不多了。職場,是個最健忘也最無情的地方。」
他的話像一記重鎚,敲碎了我一直以來用來自我安慰的外殼。
我想起自己,也曾熬夜加班只為老闆一句誇獎,也曾為一個月多幾千塊的薪資而跳槽沾沾自喜,沉浸在一種「我在奮鬥」的自我感動里。
可我沉澱下了什麼?離開了這個平台,我的名字還有什麼價值?我所擁有的所謂「經驗」,在招聘市場上,是否也像他一樣,輕易地被「37歲」和「大專」這幾個冰冷的標籤所覆蓋?我心態崩了,不是因為他的悲慘,而是因為在他的鏡像里,我看到了自己搖搖欲墜的未來。
快下車時,他說了句讓我回味了很久的話:「人啊,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當你坐在司機的位置,你眼裡就只有路;當你坐在隊長的位置,你才需要規劃路線、協調人手、應對突發。如果二十幾歲的時候,只滿足於做好手頭的事,不去想想上面的位置需要什麼能力,那等到三十幾歲,你想往上爬,卻發現連梯子都被人撤走了。」
車到了目的地。我下車,看著他的車匯入車流,尾燈迅速消失在城市的霓虹里。
這個夜晚,一個陌生人的失意,成了我人生中最沉重的一課。
它告訴我,所謂的「穩定」從來就是個偽命題。在這個轉速快得嚇人的社會機器里,要麼,你就在年輕時就步步為營,不斷為自己修築護城河,積累那些無法被年齡和學歷簡單定義的價值;要麼,就做好心理準備,在某一天,被一台更年輕、更廉價的「電池」無情地替換。
城市的夜晚依舊璀璨,但在我眼裡,那光芒卻透著一絲冷冽。因為我知道,那不僅是夢想的輝光,也是物競天擇的倒影,映照著每一個像我們一樣,不敢停歇、也無法停歇的「永恆瘋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