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大學博士拒年薪50萬工作 入職鄉鎮公務員
來源:倍可親(backchina.com)沿著水泥路,穿過一片梨果園,過了小橋,是蘇朕的老家。
他的爺爺家在村子北面,庭院敞著,沒有圍牆,門口種了棵大樹,院子里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家裡頭只有年過80歲的老兩口,蘇朕的大伯在村裡開了一家小賣部,奶奶常去照料著。
爺爺腿腳不方便,家裡有人時,他會被推到院子里曬太陽。這家人在村裡無人不知,提起有個中科大畢業,又去國外讀博士的孩子,村民都知道那是後巷蘇爺爺家的。
今年6月,蘇朕的名聲因為一份鄉鎮公務員政審考察名單,傳到了村外,成了新聞當事人。
名單中顯示,這位名叫蘇朕,畢業於美國斯坦福大學的男子,報考了宿州市靈璧縣鄉鎮機關基層事務管理的綜合管理崗。
該崗位職級層次為四級主任科員及以下,職位要求面向本市戶籍人員,將被分配至靈璧縣向陽鎮或韋集鎮,而靈璧縣距離蘇朕的老家要驅車兩小時才能到達。
爺爺不知道孩子找到工作了,自那年春天蘇朕從家走後,爺爺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在幹啥。」
通往村莊的小橋。圖/九派新聞 蘇夏
上初中以前,蘇朕在村裡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初中時,他去了縣城的學校。在爺爺眼裡,孩子性格內向,不常往家裡講起學習和生活。
蘇朕上次回來,爺爺記得是去年年底。那時他剛從斯坦福畢業回來,擇業不太順,在老家待了大半年。
不是沒有工作向他發來橄欖枝,蘇朕的母校蕭縣某中學開出年薪50萬元,希望他回校當物理老師。他不願意去,爺爺理解他,「只當個高中老師不適宜。」爺爺說,蘇朕想回高校教學,但是對方以想招收博士後為由拒絕了。
【1】寡言
蘇朕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上小學時,蘇朕爸媽想把蘇朕接走到縣裡讀書,他不願意走,堅持要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直到讀到中學,爸媽才把他帶到縣裡的學校讀書,「上中學后,他就不經常來了。」
在爺爺眼裡,蘇朕脾氣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出去玩,尤其去了縣城讀書之後。一位自稱是蘇朕的初中同學分享,蘇朕初中時成績很好,但是不太被人關注。
因蘇朕父母常年不在村子居住,外出打工平時也很少回來,村裡人記不住蘇朕的名字。但是提到有個考上中科大,又出國讀博士的孩子,村民都知道那是後巷蘇爺爺家的。
在斯坦福讀博的六年裡,關於他的工作和生活,爺爺只能通過遠程電話才知道。「你要是問他才講,不問他不說。」爺爺關心蘇朕在外的生活,他記得蘇朕說,在美國的生活吃得很差,那裡沒有家鄉的美食,土豆煮熟剁成兩半,撒點調料就吃了。
對於蘇朕的成績,爺爺一直很驕傲,「一起去斯坦福的幾個同學里,他一直都是第一名。」
回憶起上次與蘇朕的相處,爺爺記得是去年年底的時候,蘇朕從斯坦福畢業回來,因找工作不順利在家待了大半年,「他想搞科研,沒能實現。」爺爺說。
蘇朕的大伯在之前的採訪時也表示,蘇朕性格較內向,與他人交流不多。「他考鄉鎮公務員的事情也沒跟我們說,我是看抖音才知道這事的。」同時,大伯表示,由於很少回家,村子里很多人都不認識蘇朕,關於他的情況知之甚少,即使作為親屬也不甚了解。
【2】傳說
蕭縣某中學的官微榮譽榜上,仍然有著蘇朕的名字和照片。2012年,蘇朕以全縣高考理科第二名、應屆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物理學院。有自稱是蘇朕初中同學的人表示,其2012年去蕭縣的聖泉寺爬山時,山下還有蘇朕高考成績名列前茅的橫幅。
對於蘇朕的高中同學和校友而言,他一直是一個學神般的存在。他的一名高中校友發帖稱,蘇朕在中學非常出名,其事迹在高中達到了全校知名的程度,甚至隔壁高中都知曉他的姓名。
有學生稱初中就聽說過他的名字,老師們談起他,都為他感到驕傲。一位他高中時期的學弟表示,蘇朕在校期間一直是全校前幾名。按照平時的成績可以上清北,高考時聽說有點小失誤,錯失清北。
蘇朕的爺爺也表示,蘇朕從小學習成績就很好,在家裡天天都看書。談起孫子的光榮事迹,爺爺的音調不自覺提高:「他在學校總是第一名,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第一名,高中還拿了獎學金,大學拿了郭沫若獎。」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新創公益基金會官網顯示,蘇朕曾獲第35屆郭沫若獎學金,本科畢業后獲斯坦福大學全額獎學金邀請,前往該校深造。據中科大官網,郭沫若獎學金A類申請者需前三年學習成績的平均績點(GPA)居所在學院前5%之內(含5%)。未達A類,若在科創等方面有突出表現受到廣泛關注和肯定,可推薦其申請B類名額。
斯坦福大學官網上蘇朕的照片 圖/斯坦福大學官網
郭沫若獎學金既為蘇朕出國留學提供了一定的資金支持,也是對他精神上的鼓舞。他曾在獲獎感言中說,「作為一名科大學子,最為自豪的事情莫過於獲得郭沫若獎這份榮譽」。
他申請留學的每一份個人簡述中,第一句話總是:「我感謝母校為我提供如此豐富的資源。」短短四段的獲獎感言中,他四次提到感恩、感謝和感激,也四次提及回報母校,奉獻個人的綿薄之力。他列舉科大學子學成歸來成為科大研究力量的例子,直言將來的自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遺憾的是,蘇朕沒能實現當初的想法。
【3】考公
據蘇朕爺爺介紹,回國后,蘇朕在老家待了半年左右時間。他的父母都在蘇州工作,妹妹也跟在父母身邊。父母曾勸他一起到蘇州找份工作,未果。其間,蘇朕還拒絕了自己高中母校開出的年薪50萬元的教師工作。
記者查詢蕭縣某中學2024年公開招聘公告發現,其給普通高中教師開出的年薪為12萬-30萬元(滿工作量者)。學校為教師免費提供食宿,享受國家法定節假日以及寒暑假帶薪休假待遇,同時為教師辦理五種保險,教齡滿兩年以上教師辦理五險一金。
「他大學畢業,又在美國讀了六年博士,去教高中不適宜。想去的大學又要博士后,他脾氣也很硬,就說,『我不教書了』。」蘇朕爺爺回憶道。他現在還不知道,蘇朕已經入職了安徽靈璧縣的公務員崗位。
今年6月,蘇朕報考鄉鎮公務員一事在網路上引起軒然大波。人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一名斯坦福大學畢業的博士會來報考鄉鎮公務員崗位。他的高中校友更是發帖表示:「就像是傳說中的模範,突然就來到了家鄉小鎮」「我自己覺得很無所謂的鄉鎮公務員,被傳說中神一樣的存在考了」「有一種神仙去凡間擺地攤的錯覺」。
事實上,近年來,名校畢業生參考基層公務員的實例已屢見不鮮。今年4月,一名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的女子,就考取了杭州餘杭區教育局教育管理一級主任科員(及以下)的職位;2022年北京大學物理學院一女博士考取了北京市朝陽區某街道「城市管理執法崗」,同樣引發了社會關注。2022年,廣東河源市和平縣計劃引進82名畢業生,通過資格審核的就有700餘人,其中有博士31名、碩士700餘名,不乏清華大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國內著名高校畢業生。
即便報考的是鄉鎮公務員崗位,蘇朕也經過了激烈的競爭。今年4月11日,宿州市公務員局發布2024年度考試錄用公務員筆試達到合格分數線人員成績,其中蘇朕報考的崗位,成績合格人數達60餘人,僅錄取兩名,而蘇朕筆試、面試以及總分成績均位列第一。
11月底,蘇朕工作的鎮政府大院,工作人員表示,他已經外出學習月余,也拒絕接受任何形式的來訪。
眾聲喧嘩,而他寡言前行,從不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