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 公 允
匹夫取義鬼神驚,
智勇尤雄殿上卿。
屈子流芳傳汨水,
侍郎湮滅渺蠻兵。
揚州沃雪江陰沸,
閣部垂名典史輕。
憾世無緣董狐筆,
盡傾朱紫不沾氓 。
註:
侍郎: 馬南寶,香山沙涌(今中山市)富紳。
宋景炎二年救駕有功,召拜權工部侍郎。
蠻: 粵地古代屬於白越,南蠻。蠻在此是地方名。
沃雪: 謂以熱水澆雪。比喻事情極易解決。
閣部: 史可法。明南京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以督師名使守揚州。
典使: 閻應元,北直通州人(今北京通縣)。時任江陰典史。
率義民孤城困守八十一天。
董狐: 春秋晉國太史,亦稱史狐。實開我國史學直筆傳統的先河。
氓(méng): 民也。——《說文》。按,自彼來此之民曰氓。
小 記
此律用典有點偏僻,但不偏僻就不會生出如此感慨了。詩詞裡面所說的屈原,史可法和董狐都算是得了大名。典使閻應元也略有人知,而侍郎馬南寶知道的就寥寥無幾了。
馬南寶(1244—1285),宋末工部員外郎。原籍河南開封府汴梁,宋南遷時,因其先祖知粵之新會,遂舉家定居新會。后其曾祖徙居香山縣(今廣東中山市)沙涌村。其實馬南寶就是當地的一個鄉紳。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端宗自潮州淺灣被元兵追逐,航海避敵過香山境,馬南寶立即帶領部下前往救駕並獻糧千石以餉軍,端宗敕獎其功,召拜權工部侍郎。
帝居南寶家數日後,元兵攻陷廣州。諸將召募潮居里(黃梁都,即今斗門縣赤坎一帶)鄉民數百人勤王,南寶獻酒謂各將曰:「痛飲黃龍府在此行也!」並高聲歌唱岳飛《滿江紅》詞,慷慨激昂,互相鼓勵,聞者無不為之感動。宋亡。南寶日夜悲泣不食,隱匿不降。至元二十二年,聞陳宜中奉帝猶存占城,於是南寶與招討使黎德、梁起莘起兵運糧往迎車駕,梁起莘反叛歸降仕元,黎德與南寶討其叛軍,大敗,南寶被捕不屈,壯烈殉節,年僅36歲。然而在南宋史中並無半點記載。
馬南寶讀書好義,尤工詩。嘗作詩哭祥興帝云:
「翔龍宮殿已蓬飄,此日傷心萬國朝。
目擊厓門天地改,寸心難與海潮消。」
「黃屋匡扶事已非,遺黎空自淚沾衣。
眾星耿耿滄溟底,恨不同歸一少微。」
閻應元(?-1645)字麗亨,漢族,北直通州人(今北京通縣),明末抗清名將。時任江陰典史。一個小小的典史,按今天的說法,最多不過相當於一個正科級的縣公安局長。在那個民族危亡之秋,率六萬義民,面對二十四萬清軍,孤城困守八十一天,使清軍連折三王十八將,死七萬五千人。城破之日,義民無一降者,倖存者僅老幼五十三口。
降清的南明將領劉良佐來勸降。閻典史回曰:「自古有降將軍,無降典史。」城破之時,閻應元端坐於東城敵樓之上,要了一支筆,在城門上提到:
「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閻應元被俘后堅決不向清廷貝勒下跪,被刺穿脛骨,「血涌沸而仆」,卻始終沒有彎下膝蓋,終英勇就義。然而,江陰城沸沸揚揚的鮮血和吶喊,在史家筆下卻消融得了無痕迹,洋洋大觀的《明史》和《清史稿》對此竟不著一字。
史可法以大學士領兵部尚書銜督師揚州,統率10萬大軍與清軍鐵騎只周旋了數日便土崩瓦解。史可法的一封回信——《復多爾袞書》,寫得相當精彩,今天我們捧讀時,仍舊會感到那種澎湃涌動的凜然正氣。然而,還是唐太宗李世民寫的一副對聯:「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說的明白。風雲變幻的年月,還要看智勇雙全的豪雄。
看看一位作家對此事件的描述吧,「江南一帶從來就有「江陰強盜無錫賊」的說法,這裡所謂的「強盜」,是指一種心理品性和地域性格,就正如揚州多的是書肆和船娘一樣,江陰多的是炮台和壯漢。一場本來是一邊倒的戰爭,卻悲壯慘烈地進行了81天,孤城困守,6萬義民面對24萬清兵,並且讓對方付出了75000餘人的代價,這在中外戰爭史上可以算得上一個奇迹。三十六計中能用上的計謀,差不多都用上了:詐降、偷營、火攻、釘炮眼、草人借箭、裝神弄鬼、小股出擊、登陴楚歌……無所不用其極,無不閃爍著創造性的光芒。最壯烈的莫過於派白髮耆老出城假投降,把火藥暗藏在放銀子的木桶底層,等清軍升帳納降時,火發炮裂,當場炸死清軍3000餘人,其中有親王一人、大將兩人,清軍為之三軍掛孝。與此同時,江陰城頭也響起了悲愴的炮聲,那是在為慷慨赴死的鄉賢耆老們誌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