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舊沙河夢》133。臨危受命

巴郎。《拾舊沙河夢》133。臨危受命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133。臨危受命

周團長率領「紅工糾」，從影劇院撤離出來，仗著人多勢眾，身手敏捷，所向披靡，沿途趁勢收拾了幾股翻天派散兵游勇，打開翻天派的一處武器存放處，繳獲了包括迫擊炮火箭筒在內的大批槍支彈藥。有槍在手，膽氣更壯，許多不甘解散的紅色派眾，或能打願斗之徒，紛紛前來投奔，隊伍越來越大。到達「紅聯站」總部時，浩浩蕩蕩，已有了三四千人的規模。
「紅聯站」總部，設立在江邊碼頭旁，緊靠著楊家街口那坡大梯子，由楊森將軍建造的萬縣港務局大樓里。港務局主管川江客輪航運，有以「東方紅」冠名的客輪數十條，通常可容數百人，亦有少量可裝千人的大船，上連重慶，下通武漢。
港務局大樓的基底打在江岸石灘上，百餘米高的石砌保坎，與大梯子并行而上。保坎頂部是大樓底層售票處，其大門開口在勝利路上。大樓是西式設計，歐美風格，五層高，矗立江邊，園柱門廊，西洋雕塑，高尚貴氣，如鳳鳥展翅，很遠就能被上下江的船隻看見，是萬縣市著名地標。

周團長率眾來到港務局，與「紅聯站」總部頭領們相會。一別兩月，如隔三秋，執手相對，無語哽咽。良久，大家壓住傷感情緒，坐下分析當下局勢。我們紅色派，一直是聽毛主席的話，跟黨走，是堅持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誓將文革進行到底的紅色戰士。如今，中央文革和四川省革籌，受到一些別有用心的小人蒙蔽，看不清實質，採取極左措施，支持翻天派，打壓我紅色派。我們紅色派決不低頭，決不屈服，我們忍受著委屈，但要繼續堅持戰鬥下去，決不輕言放棄。相信黨和毛主席明察秋毫，很快就會撥亂反正，還我清白，使我紅色派重見天日。
但是當下，有省革籌和駐軍支持，翻天派氣焰熏天，不可一世。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我們不能自暴自棄，孤注一擲，與敵相拼。我們武器不及敵方，加上敵人現在得到當權派認可，站在道義的高處，與之硬拼，無異以卵擊石，玉石俱毀。在當今危局之下，我們要剋制自己，不能盲動，要暫避敵人鋒芒。學習偉大領袖毛主席，在蔣介石「清黨屠共」時，不與強敵決鬥，而是率領紅軍，去井崗山打游擊建立革命根據地，保留星星之火，最終發展壯大，形成燎原之勢。
總部始終認為，翻天派勢盛，宜暫時放棄江北主城，轉移到江南去。江南歷來是紅色派基地，翻天派勢力較弱，所以，可以暫避風頭，保持革命火種，甚至在江南創立根據地，與翻天派隔江而治，分庭抗禮。

這個戰略決策，總部自認，是正確的，也是可行的。一個多星期以來，已有十萬派眾渡江南去，正在努力地去廣大農村燃起革命之火，這是紅色派新的希望。可恨的是，近幾天來，翻天派建立了兩個陣地，依靠快槍利炮，轟擊射殺我渡江船隻，使多少船隻破碎沉江，使多少戰友親人傷亡，血染大江，天地失色，川穀悲鳴，腸斷心碎。為了給死傷戰友報仇，為了能繼續順利渡江，我們一定要砸爛這兩個陣地，要拔掉這兩顆釘子。
聽著總部戰友們字字血聲聲淚，對敵人殘忍的憤怒控訴，周團長不禁也義憤填膺；望著總部戰友們熱切期待的目光，周團長胸中豪情勃發。他心中認可了總部的戰略決策，認為可行。他也知道，總部希望毀掉敵人陣地，這個任務非常艱難，生死攸關，非己莫屬。於是，他果斷站了出來，向總部請令，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周團長毛遂自薦，總部臨陣拜將。戰爭時期，軍情瞬息萬變，沒有那麼多禮節客套，一切從簡從快，如此重大軍務，幾十分鐘內就確定了下來。周團長被賦予全權，便宜行事，總部頭領們不再參與干涉。現在紅色派已經解散，在翻天派的壓力下，紅色派正在儘力做好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掩護戰友和民眾南撤，盡量避免遭受翻天派的打擊報復。
要掩護戰友和民眾渡江南撤，必須首先解決翻天派的西山炮兵陣地和江南冷庫陣地。這件事十萬火急，不能等待，要立馬解決。周團長與參謀們反覆計較，決定派出兩支隊伍，分別行動，各自對付一個陣地。今天14號，爭取今晚搞掉這兩個陣地，明天就可重啟市區江段渡江。

領隊去對付西山炮兵陣地的，是周團長的親信伍刀兒。伍刀兒出生於武術世家，從小練武，任俠仗義，能飛檐走壁，踏波無痕，能與多人對打，屢佔上風。他能使槍棍劍鞭等多種武器，但最拿手的是飛刀。每次出行，都扎有一條腰帶，裡面插著6寸長的精鋼小飛刀多把，鋒銳尖利，吹毛立斷。他的飛刀穩准狠，30米距離內，可說是刀無虛發，百無一失，堪比電影《飛刀華》中的刀技。因他的飛刀技術精湛，部隊特招入伍，在各項軍事訓練中展露才華，在多次軍事比武中立功獲獎，任某軍直屬偵察連連長。兩年前轉業至江凌軍工廠，任保衛幹事。文革中，周團長拉起組織，他與傻二丁三等青工，一直在其手下，衝鋒陷陣，勇武無疇，智勇雙全，是周團長最為信任的一員猛將。
接受任務之後，他計劃採用奇襲，偷偷地潛入，不露痕迹地破壞炮兵陣地。他選出30名精幹部下，組成「拔牙」隊，換上便裝，帶上匕首短槍，扎束停當，一抱拳，趁著暮色蒼茫，迅速隱入街巷而去。
伍刀兒是本地人，家住下城環城路南門口，對萬縣市的地形很是熟悉。在朦朧夜色中，「拔牙」隊一隊人避開人多鬧熱的所在，穿小巷走僻路，很快來到西山公園。平時夏夜，公園內總有許多人，在此閑逛歇息，以避暑消夏，但此時戰亂，人們都願呆在家裡，害怕外出，所以，公園內很少能見到人影，幽靜蔭深。

再往前行，離估計的炮兵陣地還有數百米距離，哨探報回情報，前方有大批翻天派眾駐紮。伍刀兒隨著前哨，悄悄的摸上前去，抵近偵察。卻見西山半坡上，有一高台，林木掩映下，可見有炮口露出，直指江面，這應該就是炮兵陣地了。它背靠數十米高的懸崖，似屏障一樣擋在炮陣之後。左右側與前方凸出，構成扇面，視野開闊，一望無餘，給觀察、瞄準、射擊、校定，提供了極好的條件。
在高台下面四周，百多米的範圍內，公路和山坡上，安放著一二十個行軍帳篷，環繞著高台。帳篷內外人聲嘈雜，說笑著，吃著東西，人來人往，煞是熱鬧。看來這是布置的炮兵和防守隊伍，約有一個連，百多人。大概是認為紅色派都在急急地亡命逃跑，自顧不暇，根本就想不到竟然真的會有人，膽敢深入虎穴，破壞陣地。所以他們放心地駐紮在此，大模大樣地，甚至沒有放出崗哨巡邏。
雖然翻天派防守是虛應故事，但他們成環狀圍著高台，而且歡樂不止，或許會通宵達旦，這在無意之間，好巧不巧地，阻擋在「拔牙」隊的必經之路上。己方要在稠密人群中，不露痕迹地穿過去，卻是極為困難。若是不慎被發現，對方人多勢眾，武器又好，會馬上相互呼應，迅速將己方纏住，不易甩脫，搞不好會鬧個全軍復沒。經過反覆觀察，測算，總覺風險太大，自忖難以抵敵，雖然自己和戰友們視死如歸，但自己犧牲不要緊，任務沒有完成，則是愧對大帥的信任，和廣大戰友的熱切期望的。

思及此，伍刀兒慢慢地退了回來，然後，避過翻天派的崗哨，繞到了左側。這裡是一片松柏山林，青翠蒼勁，枝繁葉茂，鬱鬱蔥蔥，風吹濤起。林中無路，野草荊棘纏繞，在山林中慢慢探行，攀爬到高處，卻是到了炮陣背後，那堵懸崖之上。
站在崖上，探頭向下望去，只見四五十米深的下方，是一片人工開拓的平台，約百多米寬廣，成扇面展開，七八座榴彈炮和野山炮，間隔著安裝在平台上，抬起猙獰的炮口，朝向江面。
望著這些鋼鐵巨物，殺人利器，「拔牙」隊人人氣不可遏，鋼牙咬碎，正是這些火炮，被翻天派利用，擊毀了多少渡江船隻，傷害了多少紅色派戰友親人？今天，我們來了，一定要將其破壞毀掉，以報血仇。
巴郎  記於2020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