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舊沙河夢》017。戲曲文化

巴郎。《拾舊沙河夢》017。戲曲文化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十七。戲曲文化

文革前，黨和政府的政策法令深得人心，大家都自然遵守，社會安定，秩序井然，夜不閉戶，路無拾遺。人們都努力工作，從早上8時上班，到晚上9時政治學習結束回家，疲倦不堪，娛樂很少，即使有，也比較單調。
最常見的娛樂，無非是周未，家人親友聚在一起，打一打撲克，搓一搓麻將，下一下相棋，玩一玩長牌，棋牌遊戲，不賭輸贏。文雅的，伴著留聲機收音機唱唱歌，歌舞廳里跳跳舞，畫畫山水，練練書法，與友共歡；粗俗的，逛逛街，聽茶館彈曲說書，看遊方藝人街頭練攤，見草頭郎中賣力推銷丸散膏丹，聽瞎子拉著二胡揚琴沿街賣唱乞討，打磨時光。但對於大眾百姓說來，茶餘飯後，有閑情逸興，還是情願花錢買票，去戲院正襟危坐，欣賞一場正規的曲藝戲劇表演，使自己的五官和頭腦得到收益和享受。

萬縣的文化藝術單位，聚集在沙河大橋東頭與燈光球場之間的區域，主要的有圖書館文化館曲藝社川劇團等。圖書館里有多類書籍可供選擇，各種報紙刊物豐富多樣，也方便借閱，但由於粥少僧多，借閱時間嚴格限制在3天。文化館裡布置得很雅緻，常有畫家書法家詩人小說家等文人前來開講座，辦個展，是萬縣文化人聚首駐足之處，很有文化氛圍。
萬縣曲藝社和川劇團，是縣文化局的下屬單位，但好象都屬於集體所有制，並不在國營編製中，也就是說，並不是國營鐵飯碗。社團各有幾十人，緊挨著文化館修建了兩幢樓，前面1幢是行政辦公及練習排演室，單身演員們也住在這樓里，後面1幢主要是後勤雜務和家屬住宅。早上可見演員們在院子內樓道中吊嗓子練走步劈腿下腰的。白天則在樓里排練切蹉技藝，從門前路過，常能聽見生旦凈丑各別唱腔，鑼鼓吹奏絲弦彈撥，餘音繚繞，不絕於耳。
有詩言道藝人曰：
自小苦練筋骨身，學成百藝圖謀生。穿州過府草台舞，官廳豪宅絲竹聞。唱念做打精華獻，吹拉彈唱繽紛呈。獨出心裁不落俗，贏得喝彩滿堂春。
又曰：
琴棋書畫自幼習，唱做念打俱精通。學成文武百般藝，換得喝彩滿堂紅。情竇初開心羞怯，綺思麗想蘊胸中。青州司馬若再來，願以妾夢入絲箜。
＊這裡所說青州司馬，是指當年白居易攜友泛江，聽藝女彈奏琵琶，美妙奇絕，驚為天人，寫《琵琶行》以記之。
十年學藝辛勞，欲待一朝鯉躍龍門：
一炮走紅變大腕，青春亮麗成偶像。前呼後擁粉絲多，輕顰淺笑球迷仿。頤指氣使秀瀟灑，合影簽名談夢想。紅極一時終黯淡，星光大道咫尺長。

川東曲藝，屬於說唱藝術，吹拉彈唱品種多樣，又在語言曲調題材上有著濃厚的鄉土氣息，常在城鄉的茶館酒肆、煙館妓院、旅店棧房、書場舞台、及公共娛樂場所表演，為百姓喜聞而樂見。富貴人家每逢喜慶，也請曲藝藝人到家中"出堂會"。
曲藝演唱時以揚琴，竹琴，三弦，琵琶，鼓鈸，竹板等伴奏，通過清唱和道白，描繪生旦凈末丑五種角色，表述喜怒哀樂的情緒變化，將敘事抒情與戲劇表演融為一體，有層次地表現故事情節。曲藝的另一類形式，以說為主，如評書相聲快板口技等。藝人借用桌子、醒木、摺扇、貼子、竹板等道具，以語言吸引聽眾，注重繪聲繪色，摹擬人物環境，烘托氣氛，使聽眾如臨其境如見其人，配以表演動作，加深聽眾對故事情節的理解。
川劇起源更早，戰國時《宋玉對楚王問》文中有「其為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下里巴人」，就是川東民間歌舞及表演者的代稱，通俗易懂老少咸宜，故唱和者眾。明末清初，清兵屠川，人口劇減，朝廷移湖廣民眾以填四川，使四川歌舞與多種南北聲腔劇種融合，形成了川劇這種具有四川方言特色的聲腔藝術，有生旦凈末醜雜6類行當和各種服裝臉譜。
以重慶為中心的川東派，高腔響亮悠揚，鏗鏘有力，以幫腔和之。平敘與詠嘆交替，唱念與動作配合，語言生動活潑幽默風趣引人入勝，充滿鮮明地方色彩和濃郁生活氣息，流暢而疊宕地表達主題和故事情節。以胡琴伴奏為主，用拍板鼓點調劑節奏，用密鑼緊鼓烘托渲染氣氛，使觀眾在跟隨故事情節的同時，也得到極致的感官享受。

我對曲藝的印象模糊，只對茶館說書記得牢靠。另外也看過川劇團的演出，記得起的有《喬老爺奇遇》《江姐》等，印象最深的則是《十五貫》，是父親所在公安局的領導，認為劇情對刑偵破案有借鑒作用，特地為局裡公安幹警包了一場，家屬也沾光蹭著去看的。
主要情節如下：無錫縣尤屠戶借得十五貫銅錢回家，因醉酒胡言，誑其繼女蘇戌娟說是賣她的身價。蘇不願為婢，深夜私逃。地痞婁阿鼠夜入尤家，盜得十五貫銅錢，殺尤滅口。第二天清晨案發，捕頭疑蘇女為凶，追趕輯拿。有客商之夥計熊友蘭，帶十五貫錢往常州辦貨。途遇蘇女問路，因此同行。捕頭追至，見蘇熊男女同行，又見熊所帶之錢正為十五貫，疑其為兇手，婁阿鼠乘機誣衊，於是二人被送無錫衙門。知縣過於執主觀臆斷，將蘇熊二人以通姦謀殺罪判死刑。常州知府和江南巡撫皆輕信無錫縣原判，草率定案。臨刑，委蘇州知府況鍾監斬，況發現蘇熊二犯罪證不清不實，疑點漏洞頗多，連夜求見巡撫，請予緩刑複查。況鍾親至無錫現場查勘，獲得兇手作案的線索后，又改扮私訪，將真兇婁阿鼠捉住，終於案情大白。
萬縣川劇團演員的領悟力很強，加之唱念做打基本功紮實，將劇情演繹細膩，波翻雲譎，渲染到極致，引人入勝。

其實曲藝社川劇團是外表光鮮內里拮据的。社團是集體所有，自負盈虧的。演員的基本工資不高，難以養家帶口。在戲院演出有售票收入，但票價低，觀眾也不多，只能說差強人意。因此，要時常走區下鄉去巡迴演出，努力創收。但文革初期，破除四舊，所有書籍字畫，以及劇本劇目，都被視為封資修的糟粕，而被收繳封存，或被視為毒草，禁止演出。社團的演員藝人，文館的文人畫匠，從舊社會過來的，都被打成了「牛鬼蛇神」，走紅的明星演員作家藝術家大師等，則被視為「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被停職批判，遊街批鬥，后又掃地出門，被迫去農村勞動改造，轉變思想，有的甚至被迫害致死。曲藝社川劇團也名存實亡，最終因演員星散而解體了。
巴郎  記於20200106